那期節目之後,許佳禾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祥和。
并沒有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波動。
眼看蘇職的手術日期漸漸逼近,許佳禾除了錄節目,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醫院裡,東拉西扯地陪着蘇職聊天。
既是轉移她的注意力,也是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好不去想别的事情。
就這樣,日子又風平浪靜地過了一周。
這天上午,因昨晚台裡團建玩兒到大半夜的許佳禾本想一覺睡到自然醒,奈何睡夢中恍然記起今天是周末,要陪老爺子出去晨跑。
于是,隻能認命地頂着兩個不甚明顯的熊貓眼,飄進衛生間洗澡。
老爺子常年有跑步鍛煉的習慣。
與之相反,許佳禾平時活蹦亂跳跟個小猴子似的,一到運動就犯怵,一年都進不了幾次健身房。老爺子從小就慣着她,原先對此也不強求。
直到去年她的體檢報告有幾項數值偏低,醫生說是缺乏運動導緻的。
這下老爺子說什麼也不肯退讓,勢必要每天拉着她一起晨跑。
這許佳禾哪裡肯幹。
最終在她的一番撒嬌打滾、讨價還價後,頻率才從每天改成了現在的周末。如果沒有遵守規定的話,就扣每個月的零花錢。
電台每月的那點工資還不夠她買個限量款包包,為了小錢錢,許佳禾隻能認清局勢,隔天就買了全套的運動裝備,每周末陪老爺子出去晨跑。
不知不覺竟也堅持了下來。
……
許佳禾困得幾乎睜不開眼。
但為了不讓老爺子嗅到自己身上的酒氣,洗漱的時候特意多刷了兩遍牙,然後換了身清爽的運動裝。
饒是這樣,她的倦意也絲毫未減。
出了房間,許佳禾半眯着眼往樓下走,腦袋跟着腳步左搖右晃,嘴裡還一邊小聲嘟囔着:“邵媽,我要吃豆沙包,快給我豆沙包……”
然而。
回應她的是異常安靜的空氣。
往常這個時候,邵媽早就用豆沙包來堵她這個小祖宗的嘴了,怎麼今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許佳禾懶懶地掀開眼皮,順着所剩無幾的樓梯台階,往一樓大廳投去視線。從她的角度看去,老爺子正背對着她坐在大廳沙發上,一身家居服,像在等她。
周圍也不見洪斐和邵媽的身影。
想來是出門去了。
沒有豆沙包,許佳禾頓時就起了耍賴的念頭。
她繼續下了幾級台階,煞有其事地摸着額頭,哼哼唧唧,企圖打撒嬌牌:“爸,我頭疼,今天能不能休息一天啊……”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更安靜了。
許佳禾疑惑地眨了眨眼,正想再演得誇張點時,忽然注意到老爺子對面的沙發上好像坐着另外一個人。因她走近的緣故,露出了些微衣炔輪廓。
——原來是有客人。
許佳禾立馬端正了神色,就在她打算說點什麼找補一下時,老爺子終于轉頭看了過來。
也因此,露出了原本隐匿在他身形之下的那人的樣貌。
視線毫無防備地落在那人身上。
與此同時,還對上了一張印象中極為熟悉的臉。
從雲城回來之後,那張臉數次出現在她深夜的夢境裡。
如妖冶的鬼魅般,輕柔地在她身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有時又會怫然作色地質問她三番兩次的“欺騙”,而後徹底消失在夢的盡頭。
任她怎麼解釋也無濟于事。
恍惚間,現實與夢境中的那對眉眼此刻慢慢重疊在了一起。男人五官硬朗,身形挺拔欣長,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黑色西裝将他先前藏匿在骨子裡的清貴,此刻統統給帶了出來。
原先慵懶垂落在額間的碎發,也被盡數打理了上去,露出英挺的額頭。
男人雙手交握在身前,氣場松弛地坐在大廳沙發上。
聽到動靜,才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看了過來。
許佳禾的心髒重重一跳,大腦幾乎一片空白。目光相撞的刹那,全身仿若被一把無形的鎖鍊纏繞住,整個人像是被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動彈不了分毫。
許佳禾忽然有點慶幸自己從方才起一直抓着樓梯扶手,不然現在她估計已經因為腿軟,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也說不定。
男人眼眸漆黑,好似一灣深不見底的潭水,唇角輕牽,禮尚往來地回視着她。
明明眼神算得上溫和,但許佳禾卻莫名覺得那裡面藏着幾分銳利冷然,像是早已将她看穿。
令許佳禾内心久久無法平靜。
兩人四目對視。
數秒的光景,卻如同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難捱。呼吸近在耳際,抓着扶手的指尖也因用力而變得泛白。
他怎麼在這裡?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她隐瞞他的那些事,來找她秋後算賬?
但下一秒,許佳禾就強迫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想。
不,不會的。
他有臉盲症,半個月過去,肯定已經把她給忘了。
現在也頂多就是知道,她是之前那位變相甩了他的聯姻對象,絕對不可能那麼快認出,她是雲城把他睡完開溜的“許佳禾”。
沒錯!!
一定是這樣!!
這麼一想,許佳禾心裡繃緊的那根弦才稍微放松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