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之前熱烈至極的接吻,這次的吻明顯柔和缱绻了許多,少了幾分予取予求的攻擊性。
男人雙手捧着她的臉,低眸,珍重而又專注地,一點點輕啄着她的唇瓣。像是主動抛開了以往的遊刃有餘,在小心翼翼地确認着什麼。
在許佳禾的印象裡,柏梵一向都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可現在的他,卻在毫無保留地,向她展露着自己破碎脆弱的一面。
就好像在說,哪怕是這樣的我,你也還是會選擇我嗎?
在聽到她的答案是肯定時,又會如同一隻缺乏安全感的小狗,試探地靠近,想要用這種略顯笨拙的方式,一遍遍确認着她的心意。
許佳禾莫名鼻尖一酸。
她收攏手臂,緊緊環住男人領帶稍散的脖頸。而後仰起下巴,承受的同時,開始主動沉溺進這場細而密的吻潮。
感受到她安撫般的回應,柏梵呼吸稍頓,然後便徹底亂了拍。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向後滑去,抵住她的後頸,溫柔而霸道地将人往自己這邊帶。
他是她的。
她也隻能是他的。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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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許佳禾指尖發麻時,柏梵終于放過她的唇舌,緩緩退了出來,帶出一聲細微又令人臉熱的聲響。
兩人胸膛劇烈起伏。
許佳禾身體有些脫力,孩子氣地将頭枕在柏梵胸前,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柏梵喉結上下滾動,勾唇,手掌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因為貼得近,男人強有力的心跳聲如潮水一般,不受控制地灌入許佳禾的耳朵。沒來由地,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她慢慢閉上眼睛,跟着心髒鼓動默數着。須臾,頭頂忽然傳來男人低啞至極的嗓音,好似呢喃的三個字——
“不是夢。”
許佳禾擡了擡眸,下意識出聲:“什麼?”
“那不是夢。”男人耐心地重複着,停頓片刻道:“你生日那天,我真的有去過你房間。”
“……”
聞言,許佳禾蹭地一下仰起腦袋,望向柏梵。
對上女孩情意還未完全消退的明眸,柏梵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蹭了下她發紅的眼尾,緩緩開口:“我離開前,還在你的床頭櫃上放了一枚櫻桃發卡。”
順着他的話,許佳禾很快便在久遠泛黃的記憶中,找到了那枚光澤瑩潤小巧的紅色發卡。
不過她當時正和老爺子置着氣,還以為那是老爺子從哪裡尋來讨她歡心的,就随手放進了床頭的抽屜裡。
後面便忘了,一直沒有戴過。
“那是你送的?”她不可置信。
柏梵唇角輕牽,從喉嚨裡發出一個沉沉的音節:“嗯。”
“可是……”似是極為難以理解,許佳禾咬了咬唇,低聲說:“你那個時候不是很讨厭我嗎?”
由于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童言無忌,之後柏梵一直對她橫眉怒目,用“水火難容”來形容兩人那段時間的關系也不為過。
至少那個時候,她潛意識裡覺得,他是讨厭她的。
可讨厭一個人,會耐心地給她唱歌、講故事嗎?
會不計前嫌地送那麼貴重的禮物嗎?
答案顯而易見。
許佳禾細眉輕蹙,眼底漫上不解。
聽到她的話,柏梵神色稍頓,而後低下眼,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她的手指,說:“……不是讨厭。”
“那是什麼?”
是什麼嗎?
柏梵想,或許以前的自己也會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歸做厭惡。但後來異國他鄉,無數個深夜裡,再度翻找出和小姑娘的回憶,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與其說是讨厭,他更像是在逃避。
家庭和變聲期帶來的巨大變化,讓他選擇封閉自己,以屏蔽外界那些虛僞不善的聲音。
偏偏那個時候出現了一個例外。
面對他的冷淡,她像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鳥,不厭其煩地在他身邊叽叽喳喳。他實在無法,隻能勉強開口,想讓她安靜一點。
豈料小姑娘在聽到他盡力掩飾的音色後,先是頓了頓,而後爆發出了一串如鈴铛般清脆刺耳的笑聲。
在他逐漸黑沉的目光中,說出了那句令他至今無法忘懷的一句話。
——“哥哥,你好像唐老鴨呀!”
這句話于當時的他而言,無疑是一種直擊要害的中傷。
與周圍人刻意回避的小心奉承不同,這個還沒有他腿高的女孩,用最天真爛漫的語氣,說出了他一直以來不願面對的事實。
驕傲的他,不可避免地有着同齡人在青春期的一切特質。
會敏感,會浮躁,會不安。
歸根結底……
柏梵擡眼,看着那雙與記憶中相差無幾的清眸,良久淡淡開口,聲音帶了幾分釋然:“或許是有點自卑吧。”
所以才不敢靠近這唯一一個純真無暇的存在。
也豎起尖刺,不允許她的靠近。
這是許佳禾從未設想過的答案,至少她從來不會将柏梵和“自卑”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她睫羽輕顫,慢慢垂下腦袋,沉吟片刻才再度出聲。像在為多年前的無心之言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見狀,柏梵好笑地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聲線沉而溫和:“我知道。”
許佳禾眨了眨眼,一時分不清這是安慰還是什麼。
但她并沒追問。
許佳禾擡起手,假意整理着被男人揉亂的頭發,悄悄吸了吸鼻子。這動靜微不可聞,但還是敏銳地鑽進了柏梵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