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地看着阿圖姆,目光終究渙散,在意識消弭之前,她也未再見得男人回頭。
昏暗的中央前廳内夜露深重,垂落的百合花瓣宛若優雅的窈窕淑女,微風陣陣,輕拂過芬芳馥郁的百合園,輕拂過阿圖姆倦怠微阖的眉眼。
阿圖姆是臨近深夜才回到太陽神宮的。他披着一身濃重的夜色,緩步走在宮殿的小路上,制作精巧的黃金涼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冰冷的聲響。他本是順着步子習慣性走上二樓,卻在樓梯口頓住了腳步。他心口莫名郁結着一口悶氣,導緻他遲遲沒有走進阿芙納魯拉的房間。
窗外明月如斯,群星璀璨耀眼。
阿圖姆坐在中央前廳的圓桌前,望着镂空玻璃後空靈的月,思緒總會浮現在腦海,正如他們明明過着同樣的夜,望着同樣的月,可是兩顆心卻是那麼遙遠。
那晚夜深,阿芙納魯拉孤身一人坐在霧氣缭繞的蓮花池邊,赤腳逗弄着水中遊魚。她身形嬌小白嫩,像是一朵出水的白蓮,散發着盈盈幽香。他也就那麼鬼使神差地被她吸引,鬼使神差地走進園中,鬼使神差地想要靠近她的美好。可幻象終究在看到她冰冷眸子的一瞬破碎,她甚至開口拒絕,語氣再不如初見那般崇敬,哪怕她說,“王,我是您的神女。”
她的意思是請您自重。
可那夜,他在晚宴上多喝了幾杯,醉意上頭,竟絲毫沒有咂摸出這句話本來的意思,反倒還順着他的心思曲解了。
“你是我的神女,為什麼不來到我身邊,卻要嫁于他人?”
不知是由于上頭的醉意,還是那潛藏在心中朦胧的愛意,阿圖姆的語氣比往日裡多了幾分柔情,甚至還有不易察覺的疼惜。
阿芙納魯拉是怎麼回答的?
阿圖姆又飲了一口冰酒,回想起她說,“愛。”
”我敬畏您,但我愛他。”
俗話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阿芙納魯拉隻一句話,就噎地阿圖姆不知如何開口。
她還說什麼了?阿圖姆揉着額角回想,哪怕甚是不願想起,可她那雙泛着微光,幹淨清澈的明眸輕易跳進了他的記憶。滿載希望的少女明亮又耀眼,讓他着迷,讓他急切,讓他不顧一切抛下宴飲作樂的衆神前去尋她。
那是衆神期盼的一年一度的尼羅河節,上漲的河水預示着希望,也象征着無盡生命。衆神皆是穿着華麗,前來赴宴,心思細膩的女神會選擇自己最為精緻的衣裙,化上濃淡适宜的妝容,隻為在宴會上博得神王一瞥,期盼着共度一夜良宵。
可阿芙納魯拉呢?
她穿着最簡單樸素的白色收腰長裙,垂落的裙擺下隻露出纖白的腳踝。她素面朝天,淺色的長發随意挽起,襯得一雙金眸更加耀眼。她是神明的少女,她簡直美得不可方物,那種毫無攻擊性的純潔的美感,讓阿圖姆隻需一眼就深陷了進去。
人間來的阿芙納魯拉是沒有資格參加宴會的,可她毫不在意,隻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蓮花池邊,戲水玩耍,纖長的裙擺浸着池水微微濡濕,為她本就純潔的模樣增添了一分誘惑。她揚着笑顔,像是今夜池中最美的白蓮...
隻可惜,那份純真美好的笑容,在看到他之後便化為了子虛烏有。
原來,她隻是在等待她的愛人,而她的愛人并不是他。
這是他第二天一早從杜阿特回來時發現的,月下純真的少女隻是在等待和戀人一起看日出,而他隻是誤打誤撞意外碰到了她的美好,便一發不可收拾...
那日他站在船頭遠遠看着他們,看阿努比斯吻上她的唇角,看她害羞地紅了耳尖,看他們肆意纏綿的愛情。
嫉妒會使人發瘋,即便是神,也是如此。
他想要得到她,不在乎用什麼方法。
他迷戀那金色眼眸中細碎的光亮,就像是一束柔光撥開雲霧,照亮他暗淡無光的生命。所以他搶占了她,将那束照亮他的光牢牢掐在手心裡,又把她鎖在神宮中,仿佛這樣阿芙納魯拉就能永遠屬于他,那束溫暖光圈就會永遠圍繞着他。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來的舉動愚蠢至極,更為自己現在的煩悶感到可笑。
這世間女人女神那麼多,不差阿芙納魯拉這一個。
阿圖姆心煩意亂地按着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忽然,他感到懷中一滿,一對細潤微涼的胳膊環上了他的脖子。
阿圖姆睜開滿帶倦意的黑眸,垂下視線掃了一眼窩在懷中的人,淡聲開口,語氣并不好,“不是叫你今晚不要過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