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朝氣飒爽的林海城，再回想上輩子那個伫立在淩晨昏黃路燈下蕭索的身影，還有黑暗中一直明滅在他指間的紅點和不時消散在空氣裡的煙霧，姚青不由感到鼻頭發酸。

一見姚青紅了眼眶，林海城頓時有些慌神，他趕緊從口袋中掏出手帕，幼時經常用來哄她的話脫口而出：“别哭，青青，都怪我不好，别哭。”

姚青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喃喃道：“你還是随身帶着手帕。”

林海城：“這不是要來見你嗎？”

姚青忍不住心中一暖：“你還記得這個啊！”

林海城臉上浮起微笑：“這哪能不記得，小時候你一會兒就能哭濕我三四條手帕呢！”

小時候姚青身體弱，膽子也小，确實是個哭包，經常帶着她玩的林海城就養成了口袋随時裝着手帕的習慣。

把林海城的手帕握在手裡，姚青心中酸澀，上輩子，林海城雖然從來并沒有明确地跟她表達過心意，但看到過那個淩晨等在樓下的身影，姚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但上輩子的姚青面對林海城時太過自卑，若是隻當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她還可以坦然跟他相處，但是若要關系再近一步，她就覺得無比惶恐。

在那個輾轉難眠的夜裡，她想了許多，從兩人青梅竹馬的過去，想到人到中年的重逢，幾十年陰差陽錯的時光，将原本兩小無猜的兩個人變成面目全非的樣子。

分别的這些年裡，她先後兩次嫁人，自身也被生活的苦難折磨地變了模樣，站在比她大六歲的林海城面前，仿佛比他還大上幾歲。

而當時四十多歲的林海城事業有成，氣質出衆，人到中年卻俞發顯地氣宇軒昂，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從小就熟識的鄰家大哥的話，姚青在這樣耀眼奪目的人面前都會覺得自慚形穢，都會羞于去接近。

那天過後，林海城明白了她的決定，再也沒有來找過她。

她也慢慢接受了林海城重新退出她的生活，隻是開始暗暗關注林海城的消息，知道他的公司在不同領域開疆拓土，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看他接受媒體的采訪侃侃而談，整個人穩重從容，也發現他日漸消瘦的身形和逐漸明顯的白發，當然，也悄悄關注着他的婚姻。

讓姚青意外的是，林海城上輩子竟然一直都沒有結婚，直到她死的那一年，林海城也已經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卻還是孑然一身。

那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猜測，林海城為什麼不結婚呢？

她在心裡似乎隐隐知道答案，但卻從不敢去深想。

那幾年她總會心中煎熬痛苦，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十七歲那年，她沒有聽從家裡的安排嫁給宋躍冬，如果二十歲那年，她沒有受人擺布嫁給戴大順，如果那個寒冷的冬夜，她不顧一切沖到樓下抱住他……

如果……可惜沒有如果，隻有無盡的遺憾。

但是幸好，她重生了，又回到了這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

姚青把手帕在手心裡用力地攥了攥，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低着頭不看林海城，問道：“海城哥，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次是回來探親嗎？”

林海城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不由自主地彎起了嘴角：“我今天剛回來，這次不是回來探親，我已經從部隊轉業，以後就在市裡工作，不走了。”

“啊？真的嗎？以後就不去部隊了？”姚青驚喜，猛地擡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當然是真的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林海城說着，又忍不住伸手去揉姚青的頭發。

姚青許多年沒被人這樣當成小孩子一樣對待了，忍不住就想躲，剛一動，又硬生生忍住了。

倒是林海城察覺到了她這個細微的反應，伸出的手僵了一瞬，然後輕輕摸了一下她的發頂，就放下手來。

一時間，氣氛似乎有些微微地尴尬。

姚青心裡對自己下意識的反應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趕緊笑着開口：“海城哥，你能回來真的太好了，這個必須好好慶祝一下！走，我請你去國營飯店吃大餐！”

林海城被她逗笑，點點頭。

國營飯店距離并不近，但是兩人誰也沒有提出要坐公交車，就這樣一起散着步走了過去。

一路上，兩人時不時說起一些小時候的趣事，林海城也講起這些年在部隊裡的見聞，姚青漸漸感覺，跟他之間那一層看不見的隔閡好像迅速地消失了，關系又慢慢親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