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峰這一會兒也沒少忙活,把藥送去給王德輝,然後把自行車騎回去還給賀勝,剛吃完飯的賀勝過來問了兩句,知道人沒事才安心。
還順便去把賀峰的鞋找回來了。
不然在大路上人來人往的,沒過多久就被來往的車軋沒了。
賀峰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腳上隻有一隻鞋,剩下那隻腳襪子都跑的黢黑,看着很滑稽。
他接過自己的鞋,跟賀勝連連說上好幾句謝才離開。
從賀勝那裡離開,他又去騎車,名單還在桌子上,賀峰收拾好帶走,又騎車去老金家,說了晌午的事兒。
賀平是村裡有名的遊手好閑偷雞摸狗,前些日子還因為偷東西被送進看守所待了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
老金聽完也生氣,說要去找村長,賀峰攔住他說自己會處理。
但這個賀平總是在街上晃蕩,你真想找他時還真不知道上哪去。
賀峰倒也不急于這一時,讓老金放心,隻是接下來的時間要麻煩他了。
老金說沒啥,按照宋青書這法子來記,也不費事。
從老金家離開他就回家了,王德輝讓他給些時間再去,總要慢慢研究的。
賀峰想起家裡還有些藥,也沒催他。
去街上又買了煎藥的小陶罐,賀峰回家時宋青書已經抱着被子睡着了。
明明已經養出來一些肉了,但是這樣躺在床上就又覺得和剛來時沒什麼區别,手上指甲掐出來的紅印不僅沒消下去,還高高腫起來。
知道他皮膚脆弱,賀峰拿過之前的藥膏給他抹在手上,剛才他也和老金說了,最近都不去上工了。
先把人養好再說。
賀峰靠近看着他的睡顔,應該還是不太舒服,眉宇間還皺着。
溫熱的手掌隔着層衣物落在宋青書心口,手心下的心跳輕緩,不仔細感受都摸不出來。
像宋青書這個人一樣,看起來溫柔的、輕薄的像是剛抽條的細竹,嫩生生的,可能都扛不住一場大風。
賀峰俯下身親了親宋青書皺起的眉宇,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眉間的褶皺一直沒有散去。
他出去換了身衣服,然後找出一包藥,按照王德輝的要求放進陶罐裡煎藥。
感覺像是生活在古代,侍從在給自家病弱的小少爺煎藥。
賀峰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隻覺得要是這樣就好了。
等陶罐裡咕嘟咕嘟地冒了響聲,賀峰才把黑乎乎的藥湯倒出來,早就知道中藥難喝,也被這股子鑽心的味道沖了下。
突然就理解為什麼自家崽崽不想喝了,又不知道療效,還這樣難聞,大概隻能捏着鼻子硬灌。
崽崽喉口細,吃東西都要慢吞吞地嚼,要讓他一口喝下去肯定不行。
湯藥碰到舌頭就是一種折磨了,何況喝藥時幾乎泡在黑乎乎難聞的中藥裡呢?
他不免有些埋怨宋青書的爹,既然都讓人開了藥,為什麼不往裡面放點甜口的藥品,至少,别讓這藥像發酵的紅薯一樣,連河溝裡爛掉的魚蝦味道都比那個好聞。
埋怨歸埋怨,這藥還是要拿給宋青書喝的,還要趁熱喝。
賀峰端着滾燙的瓷碗,放在床邊的櫃子上,宋青書還在睡覺,他去旁邊拿了糖放在一邊,才輕輕拍宋青書的肩膀。
“崽崽,喝藥了。”
他的動作很輕,現在的宋青書在他眼裡更像是易碎的白瓷,觸碰時都不敢用力。
“崽崽?”
宋青書睡得并不沉,他喊第二聲人就顫抖着睫毛,睜開了眼睛。
賀峰語氣溫柔地詢問他還難不難受,宋青書搖搖頭,用微弱的聲音說不難受了。
桌上的中藥味飄過來,宋青書對藥物的味道都很敏感,眼睛瞟向桌上。
賀峰以為他是不想喝,哄着他,“崽崽要喝藥,才能好的快。”
床上的人撐着自己坐起來,靠着床頭,想要主動伸手去端藥碗。
細仃仃的腕看着輕輕一折就斷,碗那麼燙,賀峰眼皮跳了下,伸手先端起來,“還有點燙,吹吹再喝。”
碗拿起來,後面的糖就藏不住了,大白兔和牛軋糖一樣一個,躺在一起。
宋青書抿抿唇,像是已經吃到糖果似的,但還是提醒了賀峰,“哥,喝完這個藥不能吃糖,最好是喝水。”
這是小時候喝藥喝出來的經驗,那時候奶奶心疼他這麼小喝藥都快比喝水還多,就在喝完藥後遞給他一瓶加熱過的牛奶。
牛奶還沒喝完,就和剛剛喝下去的中藥一起翻湧上來,小宋青書哇哇吐了一地。
醫生說喝完藥最多吃點果幹,不能喂牛奶之類的東西,有些會和藥性沖突,藥吐出來還要再喝一次,小孩兒隻會更受罪。
後來奶奶就提前準備好水,但是兩杯,一杯清水一杯蜂蜜水。
等藥咽下去了,過會兒才會把甜甜的蜂蜜水遞給宋青書。
喝完宋青書才會睡覺。
賀峰聽完又去倒了一杯開水,兌了點涼的,溫開水放在桌上。
宋青書涼絲絲的手碰着碗壁,看起來蔥白似的指尖比碗還要白上一點。
他感受着指尖的溫度,還是有點燙的,應該也差不多,“哥,能喝了。”
“哥喂崽崽喝,今兒晚上想吃啥,一會兒哥去做飯。”
宋青書想喝完藥可能什麼都不想吃也不想喝了,就搖搖頭。
“喝一點,晚上哥陪着崽崽睡覺,成嗎?”
他把本來快要送到宋青書嘴邊的碗又往後拿了點,像是在說不同意就不能喝了。
這樣孩子氣的賀峰并不多見,而且宋青書身上發冷,要是賀峰陪着他肯定會暖和很多。
于是在賀峰的注視下,宋青書點頭,小聲說好。
碗口抵在嘴邊,宋青書想伸手自己拿也被拒絕,隻能就這賀峰的手去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