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直接破了殷無暝的根骨，把那柄藏在殷無暝體内的命劍拿出來。

就算命劍無法給外人用，可天生仙骨加之逍遙劍道煉出來的劍意，本身就是極好的煉器材料。

“不可以，出雲是他的，不能拿走！”

出雲被拽出來的瞬間，晏笙徹底紅了眼。

他隻覺那飛濺的血柱就像是噴灑在他的臉上，熾熱、錐心，燒得他痛徹心扉。

想要伸手去救出雲，可他碰不到，也救不了。

之後就是小腿、大腿、挖心、手掌……

晏笙撲過去攔，可刀劍鋒利徑直穿過他沒有實體的身軀向着殷無暝而去。

近在咫尺間，晏笙甚至能看見皮肉下跳動的心髒，看見累累白骨之上遊走着的生機。

每一部分，被拆解、被生刨，再丢進一旁的爐火裡。

法器煉成的光層出不窮，煉出的流光幾乎照亮這一方囚域裡凝重窒息的黑。

晏笙沒想過這世上還有這樣狠毒的煉器法子，更沒想過殷無暝上輩子受過這些。

他無法想象這到底有多麼疼，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做不到與此刻的殷無暝感同身受。

因為這樣的酷刑在天地間都是罕見。

不要！不要——

可無論他怎樣崩潰，血肉分離的聲音、殷無暝隐忍的喘息依舊穿破時空而來，重重紮在他的神魂深處。

直到弄雲仙尊拿到了他想要的，心滿意足離開時，晏笙才喘着氣抹掉眼前的模糊，看向躺在血泊中又漸漸開始愈合的血肉。

他的恩人，此刻正睜着眼，雙目渙散地望着囚域裡的穹頂。

明明是早該死去的身軀，可血肉生長的聲音刺耳，生生把死氣沉沉的人重新拉回人間承受滅頂的疼痛。

原來這就是，不死。

他失神地望着殷無暝殘破的身軀，這才發覺自己錯的離譜。

“原來你知道這很疼…”

你沒有騙我，原來真的沒人比你更懂。

“原來，他們都在欺負你……”

你這麼苦、這麼痛，為什麼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呢？

囚域裡的整整半年，你是怎麼熬下來的。

晏笙恍然伸手去碰，他想接住殷無暝眼角那滴因疼痛而生的淚水。

可他接不住，他隻能垂下頭，看着空蕩蕩的掌心，徒勞地握緊再松開。

“師兄，小狐狸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不死的詛咒終将被獬豸雷霆終結，晏笙從未來而來，卻第一次開始期待前世困了他太久的夢魇能早日到來。

晏笙虛虛靠在殷無暝的身邊，接下來的日子裡，他陪着人一次一次經曆那些折磨。

他看見奉陽取走殷無暝的腿骨，看見謝時淵和褚九桉得到了他們的師尊親自煉制出的法器。

看見許玄翎以天生仙骨成為不滅天的新一代翹楚。

直到最後，他陪着人站上青天懸鏡台。

在聲勢浩大的雷刑之下，晏笙回身緊緊抱住了殷無暝搖搖欲墜的身體。

“很快的，馬上就結束了。”

“這次我陪你……”

轟——

雷光頓時降下，刺骨噬魂的疼驟然落在晏笙的身上。

他忽然瞪大了眼。

此刻，是他這半年憶海中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觸碰到眼前人的實體。

在殷無暝恍然驚訝的目光中，晏笙再無閑心去管自己為什麼會被記憶裡的獬豸雷霆識别到，他倔強地艱難頂着雷刑擡起手輕輕點在殷無暝的眉心。

正如陽關峰那晚，殷無暝點在他眉心時一樣。

而他終于能把前世念了一輩子的話說出口。

哪怕是假的，哪怕是無謂的。

可他還是笑出來，流着淚把人用力抱進懷裡。

“師兄，我信你。”

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