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與小狐狸有婚約之人在陽關峰,他自然該回陽關峰去,難道還能回百戰昆侖巅不成?
殷無暝抱着劍的手臂驟然收緊,指節微微泛白,咬牙道“若你不願,我替你想辦法。”
“不必…”
殷無暝不容分說地打斷:“你不是說過嗎,他們對你…不好。”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格外艱澀。
晏笙緊了緊袖袍間的手指,低聲道:“沒事的,我能應付。”
殷無暝哪裡肯信他這話,更不信陽關峰上那群道貌岸然之徒。他猛地伸手,一把将人拽到身前:“應付個鬼,你給我過來。”
晏笙踉跄一步才站穩,手腕已被殷無暝牢牢攥住。
對上狐狸寫滿懵然的清澈眼眸,殷無暝沉聲道:“我可不是廢太子那麼好騙的,别想忽悠我。”
“我沒…”
“我帶你走。”
晏笙一聽,頓時急了:“不行!”
他回陽關峰尚有要事,更不願節外生枝,尤其不願自己的恩人反将恩情記在他頭上。
心念電轉,他指尖在腰間海納袋上一抹,迅速取出東西股腦兒塞回對方溫熱的手心:“你贈我發帶,我還贈你這個,兩清了。”
言罷,他不再多留,周身绯色妖力湧動,兩條蓬松的狐尾虛影瞬間裹住半身,化作一道流光,頭也不回地飛遠了。
月白的衣袖如流雲,從殷無暝指間滑脫。
殷無暝垂下眼眸,看也未看自己的玉牌,隻是盯着掌心裡這條挂着鶴守玉的、末端綴着小小玉環的劍穗。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溫潤的玉質,久久不動,直到一聲極輕的、帶着無奈與怅然的低笑逸出。
“笨狐狸,送劍修這個,”他低聲自語,目光投向陽關峰的方向,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愫。
“你怕是不知道,于劍修而言,這可是定情之物…”
其實他還想問的。
“小狐狸,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幻境裡的初見和桃花,和這個世界是不是有照應?
可惜,話未出口。亦或是……他終究未能想透,自己究竟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畢竟,他不過是個将死之人罷了。
像他這樣的人,最好不要有情。
流光乍起,殷無暝召出命劍,剛欲乘風而起卻又想起什麼,劍尖一轉調轉了方向。
當凜冽劍光劃破長天的刹那,殷無暝眼前仿佛再次閃過晏笙離去時,那束在發間的流光發帶揚起的一抹驚鴻弧度。
真好看。
所以這就是他放棄的意義。
“笨狐狸,我也還你。”
……
一路禦風返回陽關峰。
沿途所見,陽關峰之上各色警惕、厭惡、鄙夷的目光層出不窮,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将這百花争妍、本該仙氣盎然的靈峰,籠罩在一片壓抑的烏煙瘴氣之中。
晏笙盤坐于柔軟的狐尾之上,饒有興緻地欣賞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面孔,足尖輕點,飄然落地。腳跟尚未站穩,一道飽含怒意的雷霆之吼便已響徹整座山峰:
“晏笙,給我滾過來!”
啧,想殺人。
晏笙腳步微頓,面色驟然沉冷,攥緊的指尖因極力壓制那噴薄欲出的殺意與不耐而微微顫抖。
可就在那濃烈恨意幾乎要沖破束縛、洩露鋒芒之際,一股霸道的力量自腕間流遍四肢百骸,如同最堅實的堤壩,穩穩攔住了那即将決堤的戾氣洪流。
他心裡一緊,匆忙低頭看着手腕處衣袖半掩、流轉着淡金微芒的金鍊,眼中掠過猶疑。
這敕令金鍊…竟在替他壓制戾氣?
難道這就是白澤說的好處?
然而,奉陽仙尊那如山似嶽的威壓已然迫近,容不得他細想,隻能先用衣袖擋住金鍊,面上頃刻換回那副溫順無辜的神情迎上去。
拱手行禮,聲音清朗:“見過仙尊。”
奉陽站在院裡,面沉如水,冰冷的視線如刀鋒般剮向晏笙:“你還知道回來?”
此時距離謝時淵與褚九桉被尋回,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