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如同一個繭,裹着兩人,令人窒息。
林晚星揮舞着,光斑跳躍在她迷醉的臉上。
陳予琢猛地吸一口氣,陳舊布料混合着灰塵嗆入肺腑。
她不能再待在這狹小空間裡。
“晚星,”她的聲音夾在二人間的悶熱,有些失真,“出去吧,我們該看院子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摸索着抓住林晚星握着星星燈的手腕,力道不容掙脫。
“诶?可是……”
陳予琢沒有猶豫,她另一隻手向上用力一掀。
嘩啦——
白裙布料被掀開,飛起、滑落、堆疊在一旁。
外界昏暗光線刺眼,微涼空氣瞬間湧入,驅散了悶熱和星星光暈。
陳予琢松開手腕,迅速爬起,脫離了那堆充當巢穴的舊衣。
她一眼就看到自己那部被扔在衣帽間門口陰影裡的手機。
屏幕還亮着冷光,手電筒功能沒關,光柱斜斜打在牆壁上。
她大步走過去,彎腰撿起手機。
林晚星也慢吞吞從那堆衣服裡爬了出來,手裡緊攥着那個變着顔色的小星星燈。
她臉上亢奮未消,但多了一絲被強行拉回現實的懵懂。
陳予琢拿着手機一晃,光線重新照亮衣帽間。
她走到那團巨大白色織物旁,用手輕輕挑起,讓它攤開一部分。
然後,她捏住裙子的肩線位置,将它提起來。
裙擺如瀑布般垂落,在地上堆疊起重重褶皺。
陳予琢伸直手臂,将這條6XL的裙子盡可能拉開展示。
裙子尺寸大得驚人,完全不是林晚星或者林玉漱能穿的尺碼。
它像一件為巨人準備的戲服,在手機冷光下顯得蒼白而怪異。
“這裡,”陳予琢的視線從裙子的尺碼标識移到林晚星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裙子?”
林晚星正擺弄星星,聞言擡起頭,掃過那條白裙。
她歪了歪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憶。
“嗯……不知道呀。”
“也許是……以前一個保姆的吧?”
她停頓了一下,手無意識摳着星星燈的塑料毛邊,“我小時候,媽媽總是很忙很忙……家裡就隻有一個保姆阿姨陪我 ”
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回憶一段久遠到有些模糊不清的畫面,眼神不自主飄向衣帽間空蕩的角落。
那裡隻有灰塵和陰影。
“這裡……是她的衣帽間……”
她喃喃說着。
語氣平淡,沒有懷念,也沒有悲傷,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陳予琢深深看了林晚星一眼,沒再追問。
手一松,任由那條巨大的白裙重新堆成一團。
她應了一句,仿佛是在順着林晚星的話感慨。
“哦?那你的保姆阿姨,個子還蠻高的。”
林晚星沒聽出這句話裡的探究,隻是胡亂地點了點頭。
“嗯……可能吧。走!我們去院子!”
她又興奮起來,丢掉星星,一把抓住陳予琢空着的那隻手,不由分說,把她往衣帽間外拽。
兩人走出屋舍,踏入院落。
月光勉強勾勒出院中黑影輪廓,盡是些瘋長的雜草和扭曲的枝桠。
林晚星化身一隻精力過剩的小動物,拉着陳予琢在雜草叢中走着,深一腳淺一腳。
她口中語無倫次,隻擡手指着各處。
“你看!這裡以前有秋千的!……那邊!那邊有棵石榴樹,結過好大的果子!……啊!還有個小水池,裡面養過錦鯉,白色的!”
女孩的叙述跳躍而碎片化。
突然,在經過一個倚着主屋外牆搭建的、低矮破舊的木闆棚屋時,林晚星腳步猛的停住了。
那間棚屋的門斜挂着,裡面黑洞洞的。
“等等!”
她眼睛一亮,松開陳予琢的手,沖過去,拉開那扇門。
陳予琢舉着手機一照,照亮棚屋大半。
裡面堆放着一些顯然早已廢棄的園藝工具,鐵鍬、耙子……灰塵厚積。
但林晚星的目标很明确。
她直接撲向角落,用力拖拽出一個鏽迹斑斑的鐵家夥。
那是一個老式的手推式除草車。
金屬輪子已經變形,刀刃也鈍得發黑,上面纏滿了蛛網和幹枯的草屑。
“看!除草車!”
林晚星試圖把除草車拖出來,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難聽。
“我們割草!把這裡的草都割掉!”
“好不好?好不好?”
她回頭看向陳予琢,咧開嘴笑着。
陳予琢看着那台幾乎可以當廢鐵賣的除草車,又看看林晚星瘋狂眨巴的眼睛。
她揉着額角,隻感到一陣無言的頭疼。
就在林晚星奮力跟鏽死的除草車輪子較勁時,陳予琢的手機光柱掃過棚屋門口堆放的雜物,停留在門後挂着的幾件東西上。
那是幾雙黑色橡膠水鞋,尺碼不一,旁邊還搭着兩條灰撲撲的麻布圍裙。
陳予琢走過去,掀起一角,摸了下麻衣厚度,才伸手從挂鈎上取下一雙水鞋,又扯下一條相對幹淨的麻布圍裙。
她拎着這兩樣東西,走到正跟除草車“搏鬥”的林晚星面前。
“給。”
她把水鞋和圍裙塞到林晚星懷裡。
“換上這個再去割。”
林晚星沒說話。
“怎麼了?”
“沒事……這其實是我第一次割草。”
“我想割這片草很久了。”
可他們都以為我在發瘋。
又或許,我真的是在發瘋。
林晚星抱着水鞋和圍裙,低頭看了看,又擡頭看了看陳予琢臉。
面前人神情平靜的可怕。
她臉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咧開嘴,用力點頭。
“好!”
林晚星手忙腳亂地甩掉腳上那雙明顯不合腳的室内軟拖,套上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