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愫手上的對講機又沙沙響,震得方愫手上的冰涼傳進心裡去,以前看過的恐怖片聽過的鬼故事全部浮現在腦海裡。
安靜了幾秒後,對講機又響了,裡面傳出來熟悉的聲音,低沉,沙啞:“小愫,别怕,我在路上。”
手心一麻,不小心對講機掉在了地上,她把裹着自己的厚厚棉衣拉鍊解開,彎下腰去撿對講機。
起身時,就發現車窗上那點模模糊糊的亮光越來越大,照得整片冰晶通透,車廂裡都亮了。
“是程總嗎?”李總在後面扒着前排座椅問,越來越明亮的光照在他油潤的臉上還反着光。
“程總來得太是時候了。”
衡濟非額前碎發在細微光下遮住了眼裡的情緒,他輕嗤一聲說:“就算他來了,也一樣下不了車。”
車門有被小動物爪子抓撓的聲音,不大卻刺耳,聽着心裡毛毛的。
但是方愫突然不冷了,她穿好鞋子,定定地盯着那團光越來越大。
漸漸地,她又聽見了熱鬧的聲音,救護車,警車,但很遠,比這團光遠多了。
車輛靠近減速刹車的聲音就在耳邊,對面一個人下了車,手裡用穿透性極強的手電在地上掃着照了幾圈,走到了方愫車前,伸手敲了敲車窗,聲音依舊低啞:“小愫。”
方愫小心推開車門,車燈斜斜照過來,方愫看見了面前隻穿了件單薄大衣的程予弛,他身上還帶着車内烘出來的溫暖。
凍麻了的手從程予弛的大衣裡鑽進去,她跳下來抱住了程予弛。
腦袋偏向了背着車燈的一面,隻有程予弛能感受到她在小聲哭着,全身細微抖動,不知是冷得,還是怕得。
硬是坐着睡了幾個小時,方愫的全身都是僵的,頭發也被頭枕蹂|躏地亂七八糟,程予弛暖呼呼的大掌就攏上她後腦,輕聲哄着:“别怕,我在這呢。”
方愫摟得更緊了。
警車和救護車陸續過來,将停車坪裡留下的人都仔細檢查一番,确認無人員傷亡後,便送回主城,方愫手揣在程予弛的衣服兜裡,跟着程予弛上上下下忙碌打點。
“需要拖車的到那邊去登記一下車牌。”
“安峰,後備廂的取暖設備給大家都發一下。”
躲在程予弛口袋裡的方愫的手心,滑進來一個暖呼呼的加熱寶,磨砂材質并不燙手,程予弛給她這個的意思,是不是想要讓她拿着加熱寶離開自己的口袋?
方愫又掏出自己另一邊的手,牢牢挽着程予弛的手臂,寸步不離。
程予弛帶來的醫護人員下車去給所有人都檢查了一下,好在都是身體素質好的壯年,基本上隻有些小感冒,沒有什麼大問題。
方愫身體素質也好,甚至沒有感冒。
燕玲幾人檢查過以後就跟着衡濟非上了他的車,一直黏着程予弛的方愫感覺後背仿佛有幾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轉頭過去,衡濟非載着幾人從他們背後駛過,已經先行離開了。
方愫臉和鼻子都凍得通紅,程予弛偏頭看她一眼,從她背後把帽子撈上來兜在方愫腦袋上,輕輕推了推她,在她耳邊小聲說:“去我們車裡坐着,暖氣一直開着的。”
方愫呆呆地搖了搖頭,太困太累,但她不想自己坐車裡去,就想跟在程予弛身邊,手指能觸碰到他,才能讓她心安。
警車上下來的一名大隊長在程予弛身側站着,兩人讨論着在來時路上救援的幾輛車,比方愫這些困在原地的人情況惡劣很多。
風雪太大,他們走到半路也無法前行,隻能停在路邊開着雙閃,但因他們停着的路兩側都是沒有經過處理的戈壁,風卷起的石子噼裡啪啦打在車上,将擋風玻璃都砸出了窟窿,幾人困在漏冷風的車裡,早就凍得不成樣了。
方愫一邊慶幸着自己竟然等到了程予弛,粗略地計算程予弛從容城趕到北城,又開着車來這裡用了多長時間,路上做了什麼安排,才等來了面前的程予弛。
一邊又像是有一隻毛乎乎的小爪子撓着心裡,告訴她,看啊,看啊,程予弛多擔心你啊。
方愫不太能聽進去兩人聊了什麼,她揚着腦袋,視線就停在與大隊長講話的程予弛臉上。
程予弛總是一絲不苟的發型,額前多了幾縷垂下來的碎發,清晰的下颌讓他面容的攻擊性更加強烈,聽大隊長講話時,他視線微微下垂仔細聆聽,回答時,又認真看着對方眼睛,語氣平靜有禮。
其間,他還把手探進口袋,摸了摸方愫的手,似是隻感受了一下溫度,就又退了出去。
現在的方愫,就像是經曆了漫長冬日,被春風吻上,像是夢魇的夜裡,被溫熱的毛巾敷上額頭,貪婪地抱着程予弛的胳膊,陷入溫暖。
“哎?這不是……”一個看上去很眼熟的某位前輩到了程予弛面前來和程予弛握手,“程總?”
看了看程予弛身邊的方愫,大喇喇笑道:“這不是程茵嗎?畢業了嗎,越來越漂亮了,我家那小子天天惦記呢。”
瞬間,一股寒意從方愫脊梁骨炸開,她不露痕迹地将塞在程予弛口袋裡的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