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弛第一次希望這場雨下得再大一些,大到傾盆而落,大到視物不清,大到把容城今後十年的雨都落到今天來。
這樣就可以借口天氣太惡劣,讓方愫再多留一晚了。
木質長廊下,方愫穿得是長毛絨的米粉色條紋毛衣,淡藍色的長發披在毛絨絨的衣服裡,調皮的發絲會鑽進毛衣的小眼裡,又強行被冷風吹得脫離毛衣,向空中飛揚,她把程思華披在她身上的披肩取下來綁在了手上。
這段時間方愫沒有去給頭發補色,發根長出了黑色,但不長,程予弛想到在容城時,方愫常用的托尼老師回家生孩子去了,别的地方她又不敢去嘗試,嬌嫩的皮膚會被劣質藥水灼得發癢發疼。
她穿着中長款的毛絨包臀裙,蹬着單薄帆布鞋的兩條長腿走得太快了,包臀裙怎麼也不能限制一個女孩兒的步伐呢?程予弛還沒有來得及再多看幾眼,方愫就已經離開了大門,淹入門口那些密密麻麻的礙事的綠植中。
他手機聊天界面停留在前一天半夜,方愫那個簡單的挂着小月亮燈的頭像說過一句“哥你看見我那條白雪公主配色的睡衣了嗎?”
還有一句“哥哥我有點想你”。
但現在都變成了——“魔法披風”撤回了一條消息。
“魔法披風”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退出與方愫的聊天界面,點開段星辰的,在這幾天裡,這是他第一萬次催促段星辰去請他在留學時認識的心理學專家。
坐診專家段星辰:
[正在飛來的路上正在飛來的路上正在飛來的路上!!!]
坐診專家段星辰:
[别催了,就算來,也得伯母配合治療啊!]
程予弛去一條語音:“這難道不是你們的必修課?”
他點開售賣機票的app,發現最晚班的機票已經售罄,所以現在方愫會回到公寓裡。
她應該不會打開茶幾上的防塵罩,看見自己很早前就開始準備的“巴其卡拉力賽”的推廣方案,以及,他做好了方愫會喜歡上北城,長期待在北城的準備,買了一套署名為方愫的市中心朝陽大平層,由程予弛親自設計裝修布局,已經敲定好的裝修設計方案。
應該也不會拉開窗簾去看窗台上程予弛布置的幾個可可愛愛的多肉植物,和藏在窗台邊的,一個十分符合方愫氣質的酷帥摩托車頭盔。
她隻可能是連澡也不想洗,直接撲進軟和的床鋪裡,放聲哭一陣再睡覺。
幸好,程予弛才給她換上了曬過的被子,就算方愫是大海的女兒,溫暖的被子也能承受着她鹹鹹的眼淚。
方愫走了,程思華沒有再盯着程予弛,離開了家。
程予弛給被辭退的廚師多補償了兩年的工資,作為這麼多年挖空心思琢磨方愫口味,和盡心盡力教程予弛做這些料理的補償。
程思華的家裡容不下他,容不下這個,知道程予弛是心理變态的人。
同時,她也不會讓有見不得光的想法的兒子,去禍害别人家的姑娘,親自去退了婚。
那天以後,方愫沒有再對程予弛分享去哪裡吃了個好吃的烤肉,路上哪對小情侶手攙着手雙雙在雪地裡滑倒,公司樓下又來了隻什麼顔色的小貓,她也沒有再說“哥哥我有些想你”這樣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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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愫注意到程予弛那個用了多少年的奶黃包的頭像換了,換成了滿地金黃,獨獨拍了一隻的向日葵,在陽光下燦爛光明。
“去嗎?愫愫。”衡濟非的電話還沒有挂。
方愫切出去搜了一下向日葵的花語——忠誠的愛慕。
好好好,程予弛,好樣的。
方愫一點也不想知道程予弛那個剛剛才導緻他失戀的前女友是誰,戀愛腦程予弛在她這裡瞬間祛魅了。
她那個總是滿腦子都是讓一秒光年上市,全國各地開展業務,努力積極向上又禮貌紳士,還長相身材都無可挑剔的哥哥,竟然是個分手後都走不出來,仍在暗戳戳跟對方表達愛意的戀愛腦!
他不配得到漂亮可愛聰慧酷帥美少女方愫的喜歡!
“去,為什麼不去。”方愫惡狠狠地從所有後台軟件中退出來,點開了衡濟非發來的那個夜騎群,加入。
“你們都騎摩托?我沒有。”
衡濟非聲音懶得像是要睡着了,“我有啊。”
“走!”
“嗯?”衡濟非笑了聲,“現在就去?”
十分鐘後,一陣“破破”的炸街聲從遠處駛來酒店門口。
燕玲說着擔心方愫一個人太晚了不安全,非要陪着,兩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就跨上了這群人的摩托。
方愫很久沒有這麼放肆地開過摩托車了,她把衡濟非趕下去,适應了一下衡濟非的車,叫他把手套卸下來給她,衡濟非就真乖乖把手套卸了下來。
郊區比市中心冷多了,燕玲不會騎車,等在一邊原地小跑着發抖,看着方愫頭盔下飛揚的藍色發絲獵獵生風,又是羨慕,又是擔憂。
衡濟非這些騎友一起玩過挺長一段時間,其中也不乏兩三個女生對衡濟非有好感,兩個女生跑去跟方愫比拼速度與技術,一位女生就跑來燕玲身邊,傲慢道:“冷成這個求樣還出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