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選擇一起從右側的入口進,商量好從最右側的出口出去。
然而一分開,踏入不同的隔間,六邊形玻璃構成的蜂巢就像盜夢空間,溫清漪很快辨不清方向,隻能和無頭蒼蠅一樣亂走。
她自以為一直靠右走,其實在開頭就錯了。
最後從二号出口出來,沒等到宋承君,一轉頭看見他從三号口出來。
毫無意外地,意料之中的挑戰失敗。
“果然,”溫清漪隻是這樣說,“可惜玻璃蝴蝶還蠻好看的,不知道能不能買一隻。”
引導員指了個方向,“你們跟着路标走,在出口的商店可以買成品,也能親手燒。”
路标指向下一個裝置,他們穿過一段幽暗的隧道,牆壁兩邊挂滿玻璃螢火蟲,頂上偶爾垂下幾隻蝴蝶。
走至盡頭看見光亮,有更多的蝴蝶從四周湧出,圍繞着無數根細長的玻璃形成一個旋轉向上的風暴。
牆壁上的介紹寫這個裝置叫破繭。成群的蝴蝶一路飛過花海,穿越迷宮與隧道,最終于此處再會。
讀完展覽結語,溫清漪指着不遠處的商店,“我要去買玻璃蝴蝶。”
每個展覽都有它自身的寓意,引言和結語往往濃縮了核心,溫清漪看完沒什麼觸動。未必有多深的奧義,但整個場館的布置充滿氛圍,能有一點令人滿意也不算白來。
商店裡有一整面蝴蝶牆,顔色各異的蝴蝶随意擺放,單拿一隻出來反而單調得無趣。
“你想要哪個?”宋承君去準備付錢。
溫清漪挑了幾隻在手中比較,都不如放在一塊兒好看,最後她全部原封不動地放回去,“算啦,不要了,還是挂在一起好看。時間還早,我們再去逛逛别的。”
兩人路過洗手間,溫清漪讓他稍等。
在她去洗手間的幾分鐘裡,宋承君跑着折返回去,買下了剛才她拿在手裡的那幾隻蝴蝶。
等溫清漪出來,宋承君已經回來了。
“我們去外面再逛逛。”溫清漪提議。
中山路上還有不少有趣的小店,逛一逛打發時間,才會讓吃飯前的幾個小時沒那麼煎熬。
“行,不過要預留一小時的路程,我訂的那家餐廳有點遠。”宋承君把幾個盒子塞在工裝褲裡。他的每個口袋都很大,裝下隻有掌心大小的盒子綽綽有餘,不細看也根本不會發現,比如溫清漪就壓根沒察覺。
宋承君預約了一家開在山上的新式私房菜,裡面隻有包間,私密性不錯。
每日菜單是固定的,他們剛坐下,服務員就來問是否可以上菜。
每道菜分量少,但都精緻過了頭,味道或許也因此加了幾分。
有了對比,餐後甜點就略顯普通,尋常的拔絲冰激淩和味道一般的蜜瓜火腿。
眼看用餐進行到末尾,宋承君整個人越發局促起來,服務員剛添的普洱,他就又一口氣喝完。
幾次深呼吸過後終于擡頭望向溫清漪。
盡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正了正色穩住心神,“每次回想起我們認識的原因都覺得特戲劇,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一定要找到丢了那本書的學生,可能到你工作結束我們都不會認識,之後就更沒機會了。又或者你看到我的消息隻當詐騙拉黑,我也不能怎麼樣。”
溫清漪小口挖着冰激淩,原來宋承君也會一次性說這麼多話。
她默默聽着,對面又續道:“和你做朋友很有趣,但我不想隻……”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是溫清漪的來電。
看到來電顯示,她整個人有片刻愣怔,很快反應過來,挂斷、靜音,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示意宋承君繼續。
然而宋承君沒再接着剛才的話說,他看到了那個名字,是謝銘洲。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心裡仍止不住失落,在聽見溫清漪要回南城一天的時候他就徹底不抱期望了。
強撐了一天的笑容在此刻得以窺見幾分勉強,卻還假裝輕松,“你想好怎麼拒絕我了嗎?”
聽到這話溫清漪有些啞然,察言觀色對她來說很簡單,總能及時差距到旁人情緒的轉變,什麼時候失落什麼時候悲傷,又或者充滿憤怒或敵意,有時候不配合僅僅是因為不樂意。
可面對宋承君僞裝得若無其事,溫清漪生出幾分難以直言的不忍,他們到底是朋友而不是在談工作的甲乙方,總要顧及對方的感受。
所以她認為自己說得既委婉又真誠,“和謝銘洲剛分手那會兒我其實挺生氣的,他自顧自做了決定也不和我商量,這種為我好的想法太自以為是了。可後來冷靜過後我又換位思考了一下,雖然做不到完全地感同身受,但很可能會做出和他同樣的選擇。隻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我也沖動地想過去找他、陪着他,但到底不願放棄現在的生活再回到那個地方。
“這幾年傅椿櫻給我介紹了一些人,我自己也遇到過一些,不是沒考慮過重新開始,但每當快要進入一段新關系的時候又會從心底抵觸。對對方或許有那麼點好感,但這種好感距離喜歡還有很長的距離。
“這些人裡你格外謙和,同時還很風趣幽默,長得帥又是大學老師,跟你交往我一點都不虧。如果我道德感低一點,大可以和你先談着,但我做不到。就算讓自己忙到腳不沾地,我也還是會經常想起謝銘洲,雖然過去三年但我的心似乎還停留在原地,而且它好像還想再多停留一會兒。”
溫清漪一口氣說完,才發現這些話和原本在心裡打的草稿截然不同。那些無用的謝謝對不起,和蒼白無力的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适這種場面話,不提也罷。
宋承君良久才道:“那我們還會是朋友嗎?以後我還能請你看展吧,僅僅是作為朋友。”
“嗯,會的。”溫清漪嘴上這樣說,但她很清楚,今天過後兩人除非必要,很可能不會再見了。
宋承君送她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他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停到她所住的單元樓下,有個人背對着立在路燈下,聽見有車駛來,他轉身看過來。
溫清漪隔着車窗意外與那人對上視線,謝銘洲就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