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屜拉開的瞬間,謝銘洲沉默了。
抽屜縱深長,為了合理利用空間,裡面另外放了透明置物格闆。不同顔色的眼罩就這麼随意扔在上面,除了溫清漪說的那條藍色眼罩,剩下幾條都是透明蕾絲款,有黑有白。
分隔置物盒中擺滿形态各異的小玩具,大部分外觀看起來隐蔽,随手放在桌上都未必會被認出,但最裡面有款長條形的一眼就能認出來是什麼。
抽屜拉環一時變得燙手,如同窺探到她最隐私的秘密,謝銘洲想也不想就反手關上。
冷靜過後,他忍不住去想,難道溫清漪是故意讓他看到的嗎?她不會不清楚自己的眼罩和哪些物品放在一起,卻能在百忙之中特意發來一條微信。
想到這他再次拉開抽屜,把藍色眼罩放進行李箱夾層,過了會兒連同置物盒一起搬空抽屜,統統放進行李箱空着的另一側。
收拾好行李出來,溫韻玫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謝銘洲走過去沒話找話,“阿姨,你喜歡雪山嗎?上次來發現你就一直在看西藏的紀錄片。”
溫韻玫嗯了聲,瞥了眼他手裡的箱子,“東西都拿齊了?”
“嗯,耽誤你時間了,我這就走,要不要順便送你去打麻将?”
“行,那走吧。”溫韻玫不跟他客氣,關了電視利落起身。
她坐在後排,從後視鏡裡看謝銘洲,冷不丁問:“聽溫清漪說你把南城的房子和店面都賣了,真的想清楚以後要一直留在北城了嗎?”
“想好了。”
“以後每年清明怎麼打算?”對于這種口頭保證她并不關心,隻挑最現實的問,“你一個人回去掃墓?”
“我準備過陣子最後再回去一趟辦遷墳,死亡證明和火化證明都準備好了,也聯系了兩地的墓園确認過接收手續。”
聽到遷墳,溫韻玫終于正色看他。
謝銘洲連流程都問清楚了,顯然是下定決心。
透過後視鏡,他直直對上溫韻玫眼睛,絲毫沒有躲閃,“我沒什麼可失去的,也沒有特别的追求,以後會發生什麼無法預見,但至少此時此刻我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送完溫韻玫,謝銘洲拖着行李箱回家。
他把箱子放進空房間沒打開,隻拍了張發給溫清漪。
「謝銘洲:等你回來還有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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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差比預計的更早結束,才半個月審查便告一段落,但這不算完,回事務所後她們還有一堆報告要寫。
返程的時候組長給溫清漪和其他幾個同事買了高鐵頭等座,絕非出于好心,隻因頭等座加班更舒服。
到北城已經是晚上,組長提前定了商務車,挨個送同事回家 。
問到溫清漪地址的時候車上就剩她們倆和司機。
“師傅,我去景江府。”她重新設置了導航。
組長斜睨着她,“你什麼時候搬家?”
溫清漪沒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認道:“男朋友家。”
她給謝銘洲發了消息,說大概還有十分鐘到樓下。
謝銘洲沒回,估計在洗澡。
同組長道過别,溫清漪進電梯按下十五樓,距離上一次來謝銘洲家已經過了好幾個月。
溫清漪還沒在這錄過指紋,隻能用密碼開鎖。滑開滑蓋,她才輸了幾個數字,門就從裡面被打開。
尚未來得及看清謝銘洲,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就朝自己飛撲而來。
一隻巴掌大的潦草小狗圍在她腳邊轉來轉去,嘴裡還時不時“汪汪”叫兩聲。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溫清漪蹲下去摸了摸它腦袋,一身白毛亂糟糟,長長短短略顯稀疏,是才幾個月大的西高地,“取名字了嗎?”
謝銘洲接過她的行李把門關上,“還沒,等你回來取。”
“叫巧克力好了。”
溫清漪從小就想養狗,但以前被父親拒絕,說人都養不好還養狗,别費這個心思。等上了大學她又和溫韻玫商量,溫韻玫說自己沒空替她照顧,要養也等大學畢業了自己養。
後來真畢業了溫清漪又忙于工作,思來想去還是暫時先不要分心養狗。
沒想到時隔多年,謝銘洲直接把她最想養的品種接回了家。
出差回來的滿身疲憊在看到小狗後一掃而空,溫清漪原本打算回來早點休息,這會兒她腰不酸頭不疼了,抱着巧克力不撒手。
“你要不要先來整理一下我給你收拾的衣服?都還在箱子裡沒拿出來呢。”
又逗了會兒狗,她才戀戀不舍把巧克力放走,慢吞吞走到次卧,狗卻沒跟來。
“巧克了?巧克力,過來呀。”她喊了好幾遍,狗就是不搭理。
謝銘洲試着把它引過來,招了招手,“巧克力來呀。”
倔強如西高地還是站在走廊裡不動如山。
溫清漪邊開箱子邊問:“沒給它取名之前,你怎麼喊它的?”
“……”謝銘洲懂了,不情不願重新叫它,“小狗過來。”
“……”迎着溫清漪甚是無語的表情,巧克力這次一喊就來,飛快跑進次卧停在謝銘洲跟前搖尾巴。
箱子打開,看到另一側放的東西,溫清漪準備揶揄他的話卡在喉嚨。
那天讓謝銘洲幫忙拿眼罩的時候她沒忘記抽屜裡還放了别的東西,都是林茜這些年陸陸續續送給她做測評的産品,有的甚至全新未拆封。
她想過要不要直言讓他挑幾個帶着,但即便隔着屏幕也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便盼着他能在拉開抽屜的瞬間心領神會。
然而當看到置物盒連同所有物品出現在眼前,溫清漪覺得他理解得實在有點太透徹了。
房間裡一時靜默,巧克力見沒人搭理它,“哒哒哒”扭頭跑開。
溫清漪仰頭盯着謝銘洲,她不知道自己表情如何,但面前男人的臉慢慢紅了。
他想辯解自己的行為,“我隻是……”
“要不要試試?”溫清漪打斷他,在盒子裡翻翻找找,食指鈎住一個黑色圓環,“林茜說這個效果不錯。”
淩晨,卧室裡安靜下來,彼此相擁而眠,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謝銘洲将她沾濕的發絲撥向一邊,又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聲音輕柔,“快睡吧,晚安。”
溫清漪累極了,在失去意識前她模糊地想,自己一定會永遠記得在這裡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還有最重要的是,以後再也不要和謝銘洲一起用那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