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轉學生的到來,成為高三(一)班最新的熱議話題。
課間休息時,學生們一反常态,罕見沒在埋頭苦讀,興奮讨論着轉學生的身份。
角落靠窗的苗荼同樣無心看書,幾次回頭,偷偷看今早新出現的課桌。
手裡的筆被抽走,她回頭,見旁邊的陳亦揚撐着下巴看她,懶懶打哈欠:“這題不會?”
苗荼搖頭,打手勢問:【他會分到我們班嗎?】
陳亦揚伸了個懶腰:“誰啊,你說徐硯白?”
“應該吧,四中一年也沒幾個轉學生,更何況高三。”
那個名字猝不及防被提起,苗荼忙擡眼打量四周,見沒人注意才松口氣。
陳亦揚見她這樣就想笑:“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你幹什麼虧心事了?”
苗荼不和他争論,看着陳亦揚的黑眼圈,皺眉:【你又熬夜了?總熬夜對身體不好,為什麼不能早睡早起?】
“兩點半還好吧,”陳亦揚習慣性地亂揉她頭發,咧嘴壞笑,
“你個小屁孩怎麼成天有操不完的心,小心長皺紋啊。”
明明才比她大半歲而已,真幼稚。
苗荼拍開頭頂作惡的手,氣鼓鼓地甩甩頭發,看了看前排熱烈讨論的同學,知道沒人喊她加入讨論,低頭拿起手邊試卷。
聽不見嘈雜聲,苗荼迅速靜心進入狀态,專心攻克數學大題。
直到陳亦揚碰她手臂,苗荼以為上課鈴響,擡頭。
少年站在講台前,晨曦透過玻璃窗斜落在肩頭,勾勒出寬肥的藍白校服下,依舊清瘦颀長的身形。
他背對着台下投來的目光,用粉筆在黑闆上一筆一畫寫下姓名。
——徐硯白。
黑闆上的字體工整端莊,讓苗荼回想起昨日傍晚小巷内,男生彎腰推車的步伐身影,也是同樣的從容不迫。
苗荼不自覺盯地出神。
男生放下粉筆轉身,溫和目光越過前排同學,不偏不倚看向教室後排角落。
不知在心虛什麼,苗荼慌張低頭,劇烈跳動的心髒叩擊腔壁,胡亂翻整桌上試卷。
不敢擡頭,苗荼用餘光瞥向四周,發現身旁同學聽的津津有味,忽地有些羨慕。
徐硯白的聲音應該很好聽吧。
如果,她也能聽到聲音該多好。
筆尖在演算紙上亂畫,苗荼想起早飯時,父母談起隔壁徐家:村鎮出生的徐父白手起家,以過人的膽量和長遠目光在房地産行業殺出一片天地,三十歲迎娶了小十歲的年輕小提琴家徐母,次年生下兒子徐硯白。
出身藝術世家的徐硯白,原本就讀于上海某高校國際部,幾個月前考取國外知名藝術學院,不必參加高考。
轉學來這,也不過是想多陪陪老人。
藝術世家、國際部、出國......這些陌生的詞彙對苗荼而言,無異于陽光下一戳就破的泡沫,夢幻、美好、更遙不可及。
徐硯白和她,從最開始就不是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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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面和立體幾何題你掌握的很好,橢圓軌迹和推理證明題還是有所欠缺......”
廢棄會議室裡堆滿雜物,班主任老黃放下講題專用的小黑闆,滿是粉筆末的右手蹭了蹭黑色抹布:
“光做題還不夠,總結歸納題型也很重要——還有其他問題嗎?”
思路理順後,卡殼很久的難點豁然開朗;苗荼将黑闆上的知識點快速謄抄,用力朝老師搖頭,眼底亮晶晶。
她起身向老師鞠躬道謝。
知道苗荼條件困難,高中三年裡,老黃對她處處照顧,文理分科後,特意找了間廢棄小屋,自願犧牲午休時間,專門給她補習。
桌面滿是粉筆灰,苗荼要去拿抹布,老黃擡手阻止,讓她坐下。
“上周統計填報志願,你專業填的是新聞傳播,”任教二十餘年,老黃也是頭一回教聾啞學生,
“聽你父親說,你很早就想學這個專業,當初怎麼還選理科?”
苗荼點頭,拿起手機打字:【我查過,新聞傳播是文理兼收的專業。】
考慮到她情況特殊,學校特許苗荼用手機打字溝通,隻是她不想顯得太異類,大多數時候都是手寫。
“但你的情況,還是學文更合适,”老黃歎氣中帶着惋惜,摸了把稀疏發頂,笑着鼓勵,
“不說這些,以你現在的成績,除了上海的第一志願需要再加把勁,其他不用太擔心,放平心态很重要。”
苗荼笑着說好。
輔導結束,離下午上課還有15分鐘。
四中有午睡的規定,這會其他學生還在寝室午休;苗荼離開教學樓,像往常一樣走向籃球場對面的小綠林。
冬季寒風吹落綠葉,枯樹枝桠壓着厚厚一層積雪,深處的小花壇被葡萄藤架和矮樹環繞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