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永平侯夫人領了兩個嬷嬷來,說是教韓荀禮儀……
“八禮四儀,姑娘這個年紀來說,有些晚了。”
兩個嬷嬷頗為嚴厲,韓荀都咬牙學了。
冬至日,雪停了,韓荀披了一件兔絨的鬥篷,拿了傘,出了門。
無論何時,京城的人都是一樣的多,就是冬日也不例外。
“前頭吵什麼?”兩人過了胡同,就見到前頭圍成了一圈的人。
“姑娘,我去瞧瞧。”說話的小丫鬟是永平侯夫人送來的,叫秋收,據說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叫冬藏。年歲不大,比韓荀還小些,人卻很機靈,永平侯夫人送了十多個丫鬟,挑挑揀揀,韓荀隻留下來五個,連上荔枝總的六個。
原是不想要的,教禮儀的嬷嬷唠叨了兩日,就留下了這幾個。
韓荀點頭道:“去吧。”
秋收很快回來道:“姑娘,前頭是一對母女,說是從扶州來尋親,女兒病倒了,奴婢瞧着應該是不行了。”
“扶州?隴右來的?荔枝你随我上前去看看。”
韓荀上前去,衆人見來的是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姑娘,頓時讓開道來。
韓荀到了中間,看清了秋收說的母女二人,大人穿着深灰色的棉麻衣裳,在寒冬之中瑟瑟發抖,懷裡的小兒不過五六歲,被母親緊緊環住,嘴唇發白。
韓荀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想到了母親。
“荔枝,我的荷包。”
荔枝忙從懷裡拿出了荷包,遞給韓荀,韓荀本想從裡頭拿出一錠銀子,想了想,整包塞給了那可憐的母親。
“我這裡沒多少銀子,這位姐姐趕緊拿了去給孩子看大夫,再買身冬衣,好歹熬過這個冬天。”
韓荀言辭懇切,那婦人擡了頭,感激地看着韓荀:“日後這錢,我如何還與姑娘。”
“姐姐隻管拿去用就是,若是有緣,日後還能見到。”若是沒緣分,就當是為身在隴右的顧易積一份德。
“謝謝姑娘。”說着,那婦人抱着孩子跪下,重重與韓荀磕了一個頭,韓荀自覺受不住,往旁邊挪了一步,“姑娘大恩,陶娘沒齒難忘,如若他日再遇,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姑娘恩德。”
說完,抱着孩子釀跄着往醫館去了,韓荀這才發現,陶娘的腳也受了傷。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從隴右到京都,不敢想象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見沒了熱鬧看,圍着的人都散了開來,韓荀看着陶娘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我們走吧。”
往前走沒多久,就迎面撞上了韓榆。
“一直不見你來,大哥讓我來瞧瞧,在前邊兒就聽到有人說永平侯府出了個小菩薩,小菩薩原來是你呀。”韓榆笑着道。
韓荀眨了眨眼,看着韓榆。
韓榆從袖中掏出來自己的荷包,塞到她手上:“聽說小菩薩給了人一荷包的銀子,小菩薩沒了銀子,哥哥有,給你,全都給你。”
韓榆帶着韓荀往風客樓去,等進了裡頭,看到韓閱,韓榆将事情都說了。
韓閱頓時帶上幾分嚴肅道:“荀兒今日救的應當是良民,荀兒,聽大哥說,日後若是再次遇到類似的,特别是流民,千萬避開繞遠些。”
韓荀問道:“為什麼?”
“不是大哥狠心不救那些人,一是流民由朝廷統一救助,私下救助是有違律法的,還有一個就是流民裡頭不乏有窮兇極惡之輩,他們憎惡朝廷,憎惡權貴,憎惡一切他們所憎惡的東西。流民暴起傷人時有發生,荀兒千萬記住了,若是遇到實在想要救濟的,就報與官府,自然會有人來處理這件事情。”
韓荀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韓閱見此,擡手摸了摸韓荀的頭,從袖中摸出來一錠金子,塞進韓荀手中,一旁的韓榆眼睛都看直了。
“荀兒乖,這錢你拿着花,不夠就與大哥說。”
韓荀拿着手上的金子,有些恍惚。
“他們那邊已經燒了鍋子上了羊肉,隻等着我們過去呢。”
韓榆抽空碰了碰韓閱,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也想要一錠金子,隻可惜韓閱一個眼神也不給他。
進了屋子,裡頭炭火燒得足,韓荀解下鬥篷遞給荔枝韓荀随着韓閱韓榆進了裡間,男女都有,有的梳着婦人發髻,有的還是孩子,總得有十多人。
“永平侯世子,今兒你來得這樣晚,得自罰三杯。”有人舉着酒壺興奮道,“可算讓我逮着你喝一次酒了。”
“好,韓閱受罰。”
上前領了酒,幾口喝完,拉着韓荀道:“這是我侯府上的妹妹,從前都在莊子上養病,煩請各位姐姐替我兄弟二人照顧一二。”
“好說,好說,韓世子從前可沒說有這麼個标緻的妹妹。”說話的婦人,身着紫色的衣裳,在大梁,明黃色以及紫色是最尊貴的顔色,非皇親國戚不可穿着。
韓荀盈盈福身,對着衆人行了一禮,韓榆推着她入了坐,緊跟着坐在了她旁邊。
上了羊肉湯,韓荀喝了小半碗,韓榆一邊與各位公子們說着話,一邊給韓荀夾羊肉吃,夾得碗裡都堆不下了,這才放下筷子。
安靜吃着聽着他們說笑,韓荀這才知道,方才說話的婦人,是翊王妃,那她身旁的……韓荀擡眼看去,頭發用了玉冠束起,穿着黑色的衣裳,從側面看去,隻看到高挺的鼻梁,偶然轉過臉來,倒是和平常男子沒有什麼不同,隻是生得好看了些。
隻是在坐的人裡頭,就沒有醜的,就是那小娃娃,穿着大紅的襖子,吃了羊肉,整張臉紅撲撲的,看着格外粉嫩喜慶。
“那是翊王殿下,那小孩兒,是九殿下。”韓榆見她看得有些久,湊在她旁咬耳朵,“你别看九殿下人小,若不是翊王殿下也在,隻怕沒人鎮得住她。”
吃了炙肉,又喝了羊肉湯,臨走的時候,店家又給每人送了一罐羊乳,韓荀跟在兩個哥哥身後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