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是我。】
雲汐有些恍惚地想。
她認為,當手術床上的人說出他看到“眼睛”時,他看到的,是她的眼睛。
而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刹那之間,空間上下颠倒,維度轉換虛實。
雲汐赫然發現,躺在手術床上的人,變成了她自己!
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壓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讓她無法動彈分毫。随即那種仿佛有億萬隻螞蟻,正在她的每一根神經上爬行的感覺,重新浮上。
這種難以忍受的極度折磨,逼得雲汐幾乎發狂。
但同時她也漸漸明悟到——
就在和手術床上的人相互注視的那一瞬,她的意識也通過視線的交彙,進入到了對方的身軀中!
而此刻她感受到的,那些無數螞蟻撕咬的感覺,是她的意識正在被“縫”進這具身體的神經裡。
而這就是趙主任兩次出手救她的根本目的:
他是想要她來代替這個手術床上的人!
但,雲汐剛剛目睹了那一場漫長而邪惡的實驗,知道被綁上手術床後會有怎樣的遭遇……她怎麼可能會就這樣認命?!
她的意識開始在身軀中尖叫,不管不顧地奮力掙紮,抵抗着和這具身體的結合。
但下一瞬,仿佛一隻陰冷的手掌,死死地按在她的頭頂。
森嚴的規則壓制,讓雲汐的意識近乎凝固。
她隻能聽到趙主任空洞而冷漠的聲音,緩慢而低沉地傳入她的意識中:
【你将結束這一切。】
伴随着極度的壓抑、惡心、眩暈……的精神折磨,一些模糊的畫面,在雲汐的意識中閃現。
那是滿地流淌的腐敗黑血;
是深空中懸浮的白骨長鍊;
她聽到了億萬的靈魂用痛苦哀嚎,唱出來的神聖贊詠!
然後,她看到了,無數隻懸浮在虛空中,正向着她凝視過來的裸露眼睛。
雲汐已經能感受到,無盡深空中,那充盈澎湃的邪惡規則,和永恒的力量,即将呼之欲出。
仿佛一張空蕩的黑暗聖座,正在虛空中,等待她的降臨。
而她即将登上聖座,得享永恒。馬上,隻用一個意念驅使,她就能讓無盡的規則力量,為她所用。
而想要得到這一切,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回應它們。
隻需要,對億萬隻裸露的眼睛,投去一次凝視的回望。
它們是那麼渴切地呼喚着她的凝眸!
而雲汐對它們的回應是——
【……我、幹、你、丫、的!】
她發瘋一般地掙紮,甯願清醒地承受身軀和意識中的所有痛苦,在極緻的折磨中掙紮,也絕不融入到那邪惡的永恒中去!
而察覺到雲汐的堅決對抗,壓在她頭頂的冰冷手腕,更加用力。
雲汐感覺到自己對抗的意志在快速凝滞。
她感覺全身神經的每一寸都傳來了密集酥麻,有什麼東西在她的神經上密密麻麻的綻開。
【是眼睛。】
雲汐想着。
眼睛正在入侵她。
眼睛正在她的神經和意識中生長。
而在趙主任的壓制下,雲汐已經連拒絕的念頭都難以升起了。
但下一瞬,所有施加在雲汐身上的力量,驟然消失!
周圍的一切,陡然化為一片白茫煙塵。
雲汐再也感受不到身軀的存在。
那些眼睛生長着吞噬她神經的詭異感覺,也全部散去。
雲汐感覺自己的意識懸浮在了茫茫的白空中,隻有一縷縷蛛絲劃過意識的微癢。
她想起來,曾經在開啟維度之門時,她感到過這種相似的微癢。
【啊……】
雲汐明白過來了:這是周圍的維度,正在崩解!
明明上一瞬間,她還在趙主任的全面壓制下,差一點就要完全融入到手術床上的那具身體裡了。
但現在看起來,事情也并沒有完全按照趙主任的計劃推進。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某種外在的力量,徹底打散了趙主任對她的“安排”。
但現在的問題在于,在被“安排”失敗後,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維度正在快速散佚。
按照雲汐之前的經驗,她必須快速進入到一個穩定的維度中,否則她自己也将和維度一起散佚,化為維度之間的一縷虛風。
但雲汐現在,連自己到底算是怎樣一種“存在”都很難定義。
……她還活着嗎?
她還具有完整的實體和身軀嗎?
真正的她是正被綁在某個維度的手術床上嗎?
她這一縷飄渺的意識,到底要去哪裡尋找自己其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