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沒逃過這麼一出！年黍香心頭一緊，同時腳下也一緊。

低頭一看，她 40 碼走路平穩的大腳，突然被塞進了一雙足足小了 5cm 的小繡花鞋裡！

這……這就是……穿小鞋？

本想為自己開脫，第四條「老闆至上」條例突然滑過腦海。她突然想起了那段經典宮鬥電視劇裡的台詞“賞也是罰，罰也是賞”。

立即跳起來鞠躬謝恩：“感謝老闆給的機會！”

站起來腳更是鑽心得痛，但是她不敢貿然坐下，生怕 Blake 還有别的招數。見 Blake 沒有再說話，年黍香一瘸一拐地坐回工位。

還是老闆更難對付一些，連道理都沒講。第四條條例簡直能壓死打工人，更不要提她這種食物鍊底層的小小實習生了。

小繡花鞋裹得腳更疼了。穿小鞋這種酷刑和别的懲罰不一樣，痛苦程度随着時間的增長不會消減，反而是逐漸遞增。剛開始穿上隻覺得有點擠，腳越來越腫，便會越來越疼。

時間一長，要麼是把人的意志力磨沒了，要麼就是把人磨沒了。

這小鞋似乎有吸盤一樣，緊緊吸附着她的腳，她連一根手指都插不進去。兩隻腳左右蹭也紋絲不動，像是她的第二層腳皮，越蹭越疼。

Blake 看起來似乎很興奮，又多安排了四隻眼睛監視着年黍香的反應。

六隻眼睛一邊監工年黍香上班，一邊觀摩她穿小鞋的反應。豆大的汗珠從她腦門上滲出，幾隻眼球立刻像獵犬看到獵物一樣興奮，嗖一下飛過來貼着她的腦門看汗珠留下。

疼得快暈過去了，Bonnie 出現了，六隻眼球嗖地一下收了起來。但是小繡花鞋反而收得更緊了，她的腳隻有拳頭那麼大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仿佛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年黍香你來一下，Ben昨天給你布置的任務我給你講一下。”Bonnie 站在一間小隔間裡，雙手叉腰，嘴角一撇，顯得很不耐煩。

Bonnie 到底算她的同事還是老闆？年黍香疼得沒有思考的餘力，機械地起身。

雙腳完全吃不住痛，她直接跪在地上，爬到了小隔間裡。

“表頭要用粗體。表邊框要加粗……”Bonnie冷冰冰地喋喋不休，拿着一個噴霧，對着年黍香的雙腳狂噴。

一陣清涼緩解了她腳趾的疼痛，她趴在地上終于有了片刻的安甯，疼痛和感激化作淚水流了下來，她嗚咽着小聲說：“謝謝……”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怪物的溫暖。在被人類陷害後，第一個伸出援手的竟然是兩眼黑洞洞的行屍走肉。她自認為是個頑強的人，但是這幾天的步步維艱終于化作淚水流露出來。

Bonnie 幫她擦了擦眼睛，将噴霧塞到她手裡：“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再疼你就去廁所偷偷噴一下，别被 Blake 或者其他人發現。如果被發現了，記住，這個東西不是我的。”

年黍香連連點頭，絕不出賣恩人的道理她懂。

終于熬到了 10 點鐘開會，她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離開工位。今天身後一排四個人都死氣沉沉的，與昨天輕松愉快的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巴西組人多，定了個稍大的會議室。但是人數還是太多了些，足足有四五十人。年黍香查了下郵件列表才發現，C 端運營團隊、Alex 的領導Patron還有一些職能部門的人，比如财務，比如 HR，全都來了。

會議室中間擺了一條長會議桌，十六個大腹便便的人你推我讓地坐下了，又有二十來人落座了靠牆的一圈的椅子。

剩餘的人沒有座位，面面相觑。年黍香一看，全是青澀的實習生，裡面還有 Alice和張三。更多的還是不熟悉的面孔。

一顆閃亮的光頭快速下降--張三率先一屁股坐到地上，其餘實習生紛紛效仿，盤腿席地而坐。會議開始。

會議很冗長，内容也很單一。隻講了五分鐘年黍香便聽出了端倪。

Alex 的商分團隊認為 C 端運營花錢太多，第一季度還沒結束已經嚴重超了預算，需要節省開支。

運營團隊則生成，現在正是業務開始的緊要關頭，做營銷、發補貼，沒有一樣是省錢的。而且業務開頭就要搞得風風火火、氣勢如虹。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雙方争執不下，大老闆 Patron 一言不發，靜觀兩虎鬥。

吵吵嚷嚷快兩個小時，雙方把自己的人全都拉出來溜了一遍。從多個角度輸出，也沒争出個結果。

Patron 緩緩發話：“你們這些老家夥，都圓滑得很。這樣，我們來聽聽小同學的想法。”

四十多雙沒有眼球的眼睛齊刷刷地将目光落在席地而坐的實習生身上。人群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吭聲。

“就從你開始吧，然後這麼依次來。”一個地中海大肚子男人指着最左邊的男生說，“不要害怕，暢所欲言。”

年黍香心裡咯噔一下，她運氣不好，照這個順序，她第三個說。

被指到的男生吓得一抖，可憐巴巴地看向一個為運營慷慨激昂發聲的男生。果然，他的工牌上的組織架構顯示他是一名 C 端運營實習生。

“我……”男生快要哭出來了，Patron 不耐煩地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子，他咬咬牙，小聲說道：“我覺得 C 端開城就是要一鼓作氣，現在不是節約的時候……”

屋裡死一樣的寂靜。沒有數據支持，沒有論文支撐，僅憑一句“我覺得”。這是這場會議距目前為止最蒼白無力的一個發言。

Patron 哈哈大笑，拍着手說：“好！很真誠啊，小夥子。非常好！”

話音剛落，剛發言的實習生松了一口氣。

接着化為了一小堆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