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内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座位上的人發出了不屑與嘲諷的嗤笑,席地而坐的實習生們一聲不吭卻渾身發抖地往後撤了撤。
年黍香沒反應過來,被左邊的女生向右拱了半米。她不驚訝男生的下場--這回答也太差了,而是驚訝于懲罰的速度。不同于迎新會,起碼還有懲罰者的出現;男生化為黑灰的速度幾乎可以說是暴斃。沒有任何前置條件,幾乎 Patron 剛說完話,男生就被開除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這怎麼防?毒啞 Patron 嗎?
人群中,有兩個身影不着痕迹地趁着騷動逆流而上,張三和 Alice。
張三目标明确,拿着一個小塑料袋直奔黑灰堆。年黍香不理解為什麼有人這麼喜歡搜集别人的骨灰--好像又不太一樣,不過性質也差不多。況且這應該也不算條例裡面規定的“殘肢”吧?可是張三對于黑灰的積極性就像綁定了什麼被動任務一樣。猛然又想起他初次見面時讨好地遞出那個小黑袋子,這黑灰于張三來說,似乎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
Alice 的目标不在于黑灰,她挪到了年黍香身後。
“Adam,不屬于你的獎賞不要碰。”Alex 義正言辭地舉起手,握着一把鋼尺,向下淩空一劈。
張三的手背發出一聲摔炮聲響,立刻出現一道血痕,看寬度和 Alex 手中的鋼尺如出一轍。
“不敢了,老闆,我錯了。”張三連連道歉,痛苦地捂住手背,“我這也不是要私吞,我收起來給大家分。”
“那你現在就去做,這麼多足夠全會議室的人都分一杯了。”Alex 臉色鐵青,張三連滾帶爬地出了會議室。
分一杯?該不會是……一個可怖的想法出現在她腦海裡。
Alice 趁亂将一個小紙條扔給年黍香左邊瑟瑟發抖的女生--她馬上就要發言了。
她如獲救命稻草一般,剛接住小紙條,就聽到 Patron發話:“下一位吧。”
用電腦作為掩護,她打開 Alice 扔來的救命稻草,磕磕絆絆地說:“根據剛才商分組給的數據,C 端運營今年一月就花光了第一季度的全部預算……”
她一邊對着紙條,一邊對着電腦上的 PPT,幾乎是重新念了一遍 Alex 組給出的各種數據。
冗長又重複,女生的策略大約是以量取勝。
當了十分鐘的複讀機後,女生終于提出了觀點:“綜上所述,商分組的建議十分合理。”
撐着的腦袋掉了一下,Patron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了?”
女生還沒回答,張三推着一個小餐車進入了會議室,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杯子。杯子盛着黑色的液體,散發着濃郁的香氣。
是牛馬飼料。
準确地說,是剛才發言的男生的骨灰做成的飲品。
年黍香又學到了新的隐形規則:在這個世界裡,這種由被開除的員工的骨灰做成的飲品,被稱作牛馬飼料,可以緩解疲勞,恢複精力。
張三點頭哈腰地先給上桌的領導們分發,有些收下了,有些嫌棄地擺擺手:“實習生,肯定難喝死了。”
收下飼料的人長了兩口後,笑着放下了杯子,認同地說:“哈哈,确實味道差了點。”
氣氛融洽又普通,稀松平常的語氣仿佛真的在讨論一個低水平廚子做的不入流的菜。
桌上的都伺候好了,張三開始派發靠牆坐的正式員工。
他們就不像老闆們那麼挑剔了,一杯白來的牛馬飼料是今日修來的福氣。高高興興地接過來,先聞聞,接着滿足地一口悶。
喝完牛馬飼料的打工人面色紅潤不少,空洞的眼窩裡竟然也神采奕奕起來。死掉的同事是最好的補劑。
“還是老闆們見識廣,我喝着這個就挺好。”一個打工人嘴咧到了耳朵後面,谄媚地說。
桌上的人輕蔑地笑了,拿到牛馬飼料的也不再喝了。
分完坐着的打工人,隻剩一杯。張三理所當然地端着最後一杯飼料落座了。
他直接坐在了黑灰堆前,手在背後搜刮着最後零散的黑灰。
Patron 清清嗓子:“你講完了是不是?”
女生點點頭。
“還行吧,就是廢話太多。”Patron 大手一揮,“下一個。”
“我不認同!”C 端運營組的頭頭不滿地說道,“她這明顯隻聽進去一半的内容,另一半隻字不提啊!聽會漏一半,你又不是隻長了一邊的耳朵!”
話音剛落,女生右邊的耳朵掉到地上,血濺了年黍香半張臉。她不敢怠慢,趕忙撿起地上滾落的耳朵還給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