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一陣灼燒的刺痛,伴随着一絲焦糊味兒,鳥語花香的鬧鐘不适時地響了起來。
天殺的,還讓不讓人消停了?!年黍香發出一陣煩躁的嗚嗚的低吼。這破手機大半夜地抽什麼風,剛合上眼皮就喊她起床?
雙手胡亂地在枕頭邊海底撈針地淘手機未果,鬧鐘裡的鳥叫聲卻愈發響亮,給她本就淤堵的肝經添磚加瓦。
怒氣從七竅外湧,她猛地睜開眼,隻見一根鐵棍明晃晃地貼着她的鼻子左右搖擺。
困倦和煩躁瞬間化為恐懼,順着她每個毛孔流了出來。她雙手本能地将鐵棍向外打出,順勢滾落到馬桶後面,不敢出聲。
咚的一聲,鐵棍重重地砸落到床上,發出悶響。年黍香心驚,這一棍子砸臉上八成會把自己的珠穆朗瑪高鼻梁鏟成塔裡木盆地。鐵棍被慢慢抽走,在床單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
“哦?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鐵栅欄外響起。年黍香一下就認出了這聲音的主人,這次她倒沒有哭哭啼啼的。
這一聲問候又給她吓出一身冷汗。這個吊死鬼突然活過來了?明明半分鐘前還像個死不瞑目的蝙蝠精,吊在 002 的床上,怎麼突然就詐屍了?難道先前一動不動的樣子隻是為了麻痹她嗎?全都是為了這一刻一棍子捅死她?
她沒有回答齊劉海愛哭包的話,深吸幾口氣。
齊劉海的影子原地沒動,鐵棍哐當一聲從床上掉到地上,又吓了年黍香一跳。她才發現燈不知何時已經全都開了,把屋裡照得亮堂堂的像白天。
看來齊劉海有十足的把握能捅死自己,完全不需要摸黑偷襲。
她那羸弱的小身闆哪來這麼大的自信?年黍香不敢大意,盤算着活路。宿舍内專人專間,齊劉海不能進她的牢房,馬桶後面這個鐵棍捅不到的死角絕對安全。大不了就在這裡蜷縮一晚上,到點她倆都要去上班,看誰能耗得過誰。
但是宿管那種惡心的生物她實在是不想見第二次,而人類說到底還是能溝通的。權衡利弊後,年黍香決定還是先談判試試看。
她慢慢從馬桶後面起身,看到了正費勁把鐵棍扛出鐵栅欄的齊劉海愛哭包。她的動作不緊不慢的,甚至可以說有點笨拙。鐵棍又長又重,她拿着也不是很順手的樣子。
手頭沒什麼能對戰的武器,好漢不吃眼前虧,但是氣勢絕對不能輸。年黍香故作鎮定地插着腰斜眼瞪着拿着不趁手長鐵棍的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這鐵棍和鐵栅欄的顔色粗細如出一轍,多半是從哪間牢房裡拆下來的。齊劉海拆的嗎?她有這麼大勁?
當啷一聲,鐵棍終于從年黍香的牢房中挪出,齊劉海擦了把額頭的汗,抛給她一個明媚的笑容:“你還不錯嘛,第一次就能自己醒來。”
這叫什麼屁話?這簡直是火上澆油,年黍香剛要發作,擡眼看見齊劉海笨拙地收鐵棍卻砸到了自己的腳。她眼裡噙着眼淚,臉蛋因為搬鐵棍累得紅撲撲的,卻還是真誠地笑着看向自己。清澈愚蠢的樣子看起來不想裝的,和深夜裡的吊死鬼簡直兩幅面孔。
…
這家夥難道是個白天黑夜變換人格的精神分裂症?白天的人格是個傻子?晚上變身蝙蝠吊死鬼?年黍香的怒火蓋上了無語的滅火罩,熄了,但是怒氣焖在了裡面。
太多的槽點,年黍香的嘴張了又閉,腦海中劃過一句又一句的“算了算了”後,看着把屋裡照得如白晝的燈,無奈地說:“不早了,關燈早點睡吧。”
轉身一屁股就要坐回床上。
“停!”一聲尖銳的爆鳴,年黍香的身體本能地服從了這個指令,重心卻又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腦門撞上桌沿。
兩頭同時傳來的劇痛,讓兩隻手方寸大亂,不知該先安撫哪一邊。
“又怎麼了?!”痛感超出了對傻子容忍的極限,年黍香怒吼。
“該上班了,上進員工不遲到。”齊劉海焦急地說,一邊掏出手機操作起來。
這句話仿佛魔咒,喚醒了年黍香的恐懼。叫個不停的手機猛地從床上滑落,拍在她頭上,又掉到地上。
屏幕亮了,9:30。
年黍香設定的 9 點的鬧鐘不僅響了,而且響了半個小時了。
什麼情況?這遊戲不讓人睡覺嗎?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床上放巴掌大的小窗戶。明亮的光線從狹小的窗戶中射向對面的牆上的巴掌大的小鏡子。鏡子的角度有點斜,順着看過去,一絲細細的灰煙從枕頭邊上的床單緩緩升起,又漸漸滅下去,像旁邊挪動了一下,又升起若有若無的一絲煙。年黍香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間燙燙的點。
“咱們這個903号宿舍的怪談是「深度睡眠」。沾床就着,鬧鐘叫都叫不起。”
“宿舍的怪談?”
“對,每個宿舍都有個怪談,内容都是打工人夢寐以求的能力。比如咱們宿舍的「深度睡眠」,其他宿舍還有「下班開心」、「身體健康」等。”
年黍香越聽越不對勁,轉轉自己僵硬的脖子:“可是我的身心依舊很疲憊啊,完全沒有所謂的深度睡眠的感受啊!”
齊劉海的視線從手機轉移到年黍香臉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又趕忙轉移視線。她勉強擠了個無奈的笑容出來:“那說明你和宿舍對于「深度睡眠」的定義不一樣。在宿舍看來,沾床就睡,怎麼都叫不醒,怎麼不算是深度睡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