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郁青抱着政治書躺在床上，她有點不想睡覺。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高考的最後一天，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不會再回檔，但徐郁青心裡還是慌。

這眼睛一閉，醒來又坐在數學考場上該怎麼好。

她心煩意亂地翻身坐起來，望着窗外漆黑一片。蟲鳴伴着蛙叫互相應和，吵得人心煩。

好不熱鬧。

徐郁青想，在這裡的日子談不上不好，但實在是無聊。

她敲敲床闆，“出來聊聊？”

約莫等了五秒鐘，對話框才緩慢地浮現在她眼前。

【怎麼了】

“你怎麼這麼慢，系統卡機了？”

【沒有】

“之前怎麼沒告訴我回檔時間是不固定的，一睜眼換了個考場真的很吓人。”

【你不是考得挺好嗎，答案都背過了】

徐郁青心态平和了不少，沒計較它的陰陽怪氣，“那你的意思是我考過了，沒錯吧？”

【不知道】

徐郁青盯着對話框，莫名從冰冷的機械音裡聽出了一絲郁悶的情緒，她笑笑：“見我考得好，不開心啊？”

【不會，你有事嗎】

是有的。

因着傍晚想起的事，徐郁青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傾訴欲望。她的人生正如滄海一粟，湮沒在俗世的滾滾紅塵裡無人知曉。

現在到了這裡，陳年往事更是無人可聽。比如她曾在福利院稱霸王，後來又在寺廟的一衆玄學活動裡混得風生水起。

收入不咋地先按下不表。

徐郁青看着眼前的對話框，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挺可憐的，居然淪落到想和一個機器聊天的地步。算了，她沉吟片刻，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你知道這個徐郁青的事兒對吧，那你知道我的嗎？”

對話框閃了閃【你想說什麼】

“我生前卡裡還有幾萬塊錢，你能不能想想辦法給我轉過來啊。”

【？】

“怎麼了？你也知道她沒什麼錢吧。”徐郁青指指自己，“雖然我的錢也不算多，但在這兒夠用了，幫幫忙？”

【幫不了】

徐郁青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好，“你是不能還是不想？”

【不知道你想幹什麼，我的建議是，先走完你的新手任務吧】

“馬上就結束了啊，到時候不就沒有你了嗎，把錢轉給我當個紀念怎麼樣，相識一場。”

【強人所難】

徐郁青皺皺眉，說得坦然，“你又不是人。”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麼故事給我講】

原本是有的，現在不想了，跟你說不着。

徐郁青把床單鋪鋪平整，“既然沒有錢，不如跟我告個别？”

像個朋友那樣，除了電視劇外她還沒聽過呢。

【你的思維确實很跳脫】

“……”

【徐郁青，好好生活，我們還會再見的】

徐郁青：“？？？”

不是？此話怎講啊！

對話框已然消失在半空裡，徐郁青氣不過，把手邊的課本直直砸了出去。

就不該對你這個破系統抱有什麼期待！

“有病！”她大聲喊了一句。

不過它也不是全無用處。經此一事徐郁青對自己的成績放心了大半，蓋上被子沉沉睡了過去。

高考的最後一天是個再晴朗不過的好天氣，光線落在街邊無名的小花上襯托的格外明麗。

徐郁青看着那叢小花想起了些不太好的回憶，彰示着她陰暗面裡無從躲藏的嫉妒心。徐郁青決定提點一下正在哼着歌騎車的某人：“李執，你知不知道他們高考完會有家裡人來送花。”

李執：“啊……”

果然，聽他猶猶豫豫的聲音就知道這事沒跑。

“我覺得不太好。”

“啊？”

是的，徐郁青不喜歡公主的排場。更不喜歡自己是這排場裡的主角。

她快速回憶了一下自己高考結束那年，從考場出來直奔打工的店，晚上工資高，每小時多加三塊錢。徐郁青低頭笑了下，“我小時候的願望其實很簡單，你想聽嗎？”

“小時候？”李執說，“想聽。”

“如果考試結束能直接回山……家裡，吃一頓家裡人包的水餃就好了，不是那些花裡胡哨的形式主義。”

李執頓了下，“就這麼簡單？”

“嗯。”即使知道他看不見，徐郁青還是重重地點了下頭。

願望很小，但從來沒有實現過。

師父在廟裡原本就不下廚，師娘也不喜歡她去家裡蹭吃蹭喝。隻有逢年過節師父才會從家裡捎點水餃給她，有幾次她回去的太晚水餃都泡成了面湯。如果碰上天氣不好或者師父太忙，她就隻能從寺廟後廚香客點的素面鍋裡混點兒水煮面吃吃。

沒什麼味道。

長大之後徐郁青點過外賣，買過速凍水餃，閑來無事還自己嘗試着包過，都和以前不一樣。

還是有點遺憾的。

李執說：“那正好，你現在說出來也不晚，我幫你實現不就好了。”

“你能嗎？”

“當然！”

徐郁青低頭滿意地勾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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