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鄭重籌備婚事,久未修繕的國公府也計劃大修,舊府需更新頂梁、翻新屋頂、重刷新漆。皇上除了親口賜婚以外,也捎帶将與國公府一牆之隔的廢公主府轉賜予他。
眼看舊府修繕工事一一擺上日程,預計三月左右方能完工,這期間府中衆人便别處暫居,待舊府完工後,再擇日搬回。而一旁的新府廢棄已久,沒個長久的功夫眼見完不了工,但緊趕慢趕一年内也恰能趕上大婚,遂兩方各行其是。
宮裡的欽天監看了黃曆大筆一揮,四月十五是個吉日,宜破土動工。早點修繕好了,也好早點搬進去過夏天。”
張氏直接借住進了郊外毗鄰佛寺的行宮,王之牧因公務繁忙不能一同陪她同住,幹脆搬來鐘樓街的三進院子。
雖然對外說的是隔壁的三進院子,但實際上王之牧早已陽奉陰違地歇息在了姜婵的兩進小院。入住半月後,他在三進院子的鋪蓋甚至都沒打開過。
姜婵從未覺得她的苦難這般無窮無盡,往常她每日最多隻需陪他一兩個時辰,餘閑時間悉由自個兒支配,可如今他無時不在、無處不在,侵占了自己從旦至暮的所有餘暇、行立坐卧的所有空間。
她如今睜眼閉眼時他皆在身側。
朝陽初升時的旦食、正午的晝食、下午的夕食和日落之後的暮食時他不忙時,大都端正筆直地坐于她對面,就連她偶爾發呆時他也不知從哪冒出來彈一下她的額頭,亦或是她為他更衣整裝時他在她臉頰上偷印下一個淺吻。
她真是受夠了!
以往二人一同用飯,最初,她大多是立于旁,不入席,後來,哪怕無需她親手執漱盂、巾帕在旁伺候,卻也需虛虛坐于一側,陪伴居多。
再說了,恩客杵在此處,她也沒甚心思用飯。
現如今她實實在在的與他日夜相對,餐餐共食,發現除了要忍受他繁多的規矩以外,還得克服口味上的迥異——比如她雖然其實她底子裡是個南人,可她得時刻左遮右掩。
北人食畜肉,飲其汁,她每日跟着他照做,那股子膻味要将她折磨瘋了。
可這尚且不是最煎熬的,除了最初的幾日王之牧尚憐她身體,還不怎麼用強,但夜夜躺在一起,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如何能按捺得住。晚上試過幾回入身,她仍舊身體緊崩而幹澀,磕磕碰碰後隻好翻過身躺在她身邊大喘氣,然後自行去淨室借助冷水冷靜下來。
再後來,他夜夜勞累她的唇、她的手半日方能釋放。
平心而論,王之牧皮相優越,本錢粗大,除了床上兇殘了些,二人身體原本很合得來。她之前還憂心自己走以後,也不知要去哪裡再尋第二個這樣天造地設的床伴。
可如今她隻求他離她遠些。
這樣日複一日地折騰下來,她如今是身心俱疲,被弄得苦不堪言。
自己對他最大的用途就是發洩□□的,他得不到滿足,他總該棄了她吧。
可事不如人願,他不知中了哪門子的邪,甯願每晚纏她、然後挫敗地翻身狂喘,也還是每晚抱着日益僵硬的她入眠。到後頭,姜婵連白日也一看到他便躲,王之牧臉色越發難看,可就算是兩相煎熬的孽緣,他也不放手。
夜夜如此,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日夜相對會讓人從裡到外徹徹底底地摸透另一個人,最起碼對一直不錯眼注視着她的王之牧是如此。
他每日目不暇接,同她相處的每一刻都如同透過萬花鏡望見的世界一般,他如同第一回瞧見新鮮玩具的稚子,目不轉睛的從各式各樣熟悉又陌生的角度去觀察一個小娘子。
有她在側,那過慣了的平常日子也憑添了絢爛色彩,令他享受起一衣一食那平淡的美好。
不過她嬌氣又淘氣,生活習性上有些平民那無拘無束的不嚴謹,但這些小摩擦皆無傷大雅,遠不能同她帶給自己的春風沂水和惠風和暢相提并論,就更襯得這些小龃龉微不足道了。
又是一個尋常不過的夜晚,姜婵将手中看了半日也沒翻頁的話本放下,想到自王之牧搬來後,他便不時随手翻翻自己擺在外頭的物什。
某日他随手撿起一本,看着她似笑非笑,姜婵心中忽動。
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應當是個大字不識的村婦,遂忙欲蓋彌彰地解釋,“奴婢從集市上搜羅來的這些個畫冊比不得大人的經史子集,不過瞧那人物畫得有趣兒,那上頭的字也認得幾個,也不過囫囵看個樣子。”
王之牧扯了扯嘴,不置可否。
她不禁微哂。
她的閨卧裡的确大大方方地收藏了不少話本,因她思量過,隻有這樣方能瞞過仆人那時刻打探的眼神。不然如何才能解釋得清,為何她的閨房裡每月總有那麼一兩日,房中的火燭會燃到半夜?
諸如這般的露餡兒,總是令她被抓現行時懊惱警惕。這麼個大活人在此,她要瞞住滿身的秘密,真是難于登天。
她眯着眼,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書脊,來回逡巡了半晌……
這時,王之牧帶着一身水汽從淨房大步走出,伸手将紗帳撩起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