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詭異。
月伴稀星,卧房裡靜得可聽見牆外的打更之聲。
姜婵努力了半日也無法躲過身側之人的臂膀,不禁想起了白日時二人之間的一段對話。
當時王之牧見她擒着一碗濃黑的避子藥滿臉凝重,便誤以為她已改變主意,不願再喝,遂攬了她勸慰道:“現如今隻能如此,待……夫人産下嫡子後,你我二人還會有很多子嗣,不必急于一時。畢竟國公府還是需要一位大家出身的夫人來掌管内院,與官夫人交際周旋……”
姜婵暗自僥幸他不至于徹底糊塗,還未免去這碗避子藥,姜婵第一次無比感謝那位從未謀面的“姐姐”,若非王之牧忌憚,按照這些時日二人時時刻刻不分場合雲雨的瘋勁,她早該懷上了。
見她不言,他又摸着她烏發,“以後你也不要鎮日在屋子裡頭做針線,那些交給下頭的人。你以後就專門給我做,要多少銀子我給你。”
姜婵艱難張口,“那不一樣。”
她好不容易開口同他說話,王之牧被她逗笑了,“都是銀子,難道你兜裡的銀子還長眼睛。”
姜婵不說話,心想自己賺到的才是自己的銀子,從他手裡拿到的怕是沒命花。将她據為己有,鎖在後院,似乎再也無需為金錢生計煩惱,隻要每天笑臉迎着他。可是她更愛辛勞後沾枕就睡,看着賬目上的錢日益點點變多的平凡日子。
因為隻有自己能力賺來的銀子才會源源不斷。
況且心思用在什麼地方,自己就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她才不要變成仰人鼻息,等人來幸的金絲鳥。
想到王之牧如今巨細無遺的為她整治嫁妝,不假手于人,一一過問,她的确從未見過他如此高興過。
可也像一個無需觀衆的人在舞台上唱大戲。
她隻覺她編了一張天羅地網欲将她罩在其中,二人之間的關系何其不平等,她無法反抗、無處逃離,他根本沒問過她的想法。太令她窒息。
她對着虛空良久歎了一聲氣,那日他雖發現了譚婆子,可幸好譚婆子不識字,隻知道是個南方來的陌生男人給了她一筆銀錢,交代她每月傳信,再沒發現其它。
那張寫着柳佩玉名字的船票,難道再也趕不上?
*
王之牧平素辦案時一向洞燭千裡,可偏偏在她一個小娘子身上屢屢翻車,實在是堕了自己料事如神的名聲。
他心中潮起潮落,手腕亦上下交加,那鞭梢兒不斷劃出刺耳的破空聲,帶着破碎的皮肉血骨飛濺,“嗖——嗖——”
伴着血腥味的慘叫,他腦中又不自由浮現出昨晚他握着她生得細緻的腰窩,架起那纖秾合度的腿,擺出方便施力的姿勢,不偏不倚攻擊那關竅之處。
每撞一回,便知她真實有多餓,她有多渴他,明明饕餮吞吃得他頭皮發麻,從脊椎到腦頂似被雷電擊中,可當他将她身體的洶湧熱情誤會成心中的綿綿情意,昏了頭瞧着她水潤的眼,殷切想求個答複,“蟬娘,一輩子都留在我身側,答應我。”
她卻咬唇。
可惡!
實在可惡!
她最初還發些帶着哭腔的聲音,到後來隻剩無意識的嗚嗚,嗚咽無聲發抖。
可即便他将她弄得滿身難以入目,她的朱唇也未曾吐出他想聽的答案。
王之牧的手腕稍壓,那沾了血的烏金鞭便似撫順了脾氣一般垂挂在腰側。
他并非從未曾察覺出那些個風吹草動,可因她那蠱惑人心的低伏做小,他總對她提不起任何警戒心,卻沒想她背着自己竟幹出這麼些陽奉陰違的事。
久遠的事已不可追,他便派人從那近時的蛛絲馬迹間順藤摸瓜,這一查便查出了她的舊婢曾被人撞見去船行問詢船隻的到港日。
是一艘貨船。
奈何本朝之法隻規定商船才需登記船客姓名,而貨船向來是每停泊一個港口便替換一批勞工,流動性極高,一直是法規鞭長莫及的模糊地帶。
是以,她要等的來人究竟是誰,他的探子也無從得知。
不對,還有個人,他已經一年未現身,他險些将他忘了。
王之牧将手中的烏金鞭随手扔給了一旁的守衛,轉身便出了門。
*
今早落子來報,國公府的兩位主子的院落裝修已畢,其它院落也将在一月内完工。
姜婵隻覺得是催命符,那不就意味着她即将入府。她将頭枕在廊柱之上,滿園花朵舒展,印着她的眉目深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