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钰。”
沈香齡身上的璎珞發出脆響,忍冬在後面勸她慢一點磕到了就不好,可她自己跟在沈香齡身後卻也是個蹦跶的模樣。
兩個人都過十有八,還帶着孩子氣的性子。
沈香齡拎着裙子“吧嗒吧嗒“地跑到門口,謝钰早早就在書房裡等着,她先稍稍探頭看了謝钰一眼,二人對視間,她才彎起笑眼着跨了進去,像個故意被人抓住的小貓。
見她來了,還跑得滿頭都是汗,王堯晟非但不訓斥反而很高興,他道:“熱嗎?我讓明禮給你端碗冰酥酪去去暑氣?”
沈香齡坐下倒了杯茶,她近日小腹有點隐隐作痛,許是快來月事了。她拒絕道:“不用啦,我今日就不喝了。”
王堯晟執筆的手一頓,他擡頭看向沈香齡,語氣冷冷的,皺眉的模樣像是訓話的夫子:“你怎麼又不想喝了?”
不是很喜歡麼,怎麼的就又不喜歡了呢?
近日謝钰像是開了竅,吃穿用度皆是沈香齡喜歡的。隻是有一點不好,就是不能拒絕,每次拒絕都會惹他不快。
沈香齡慌張着馬上擺手,自己是真得怕極了謝钰不高興,腦袋沒有想,嘴上就直接答應了。
“不不,喝,我怎麼不喝。我就是跑過來有點累着了,想緩緩。”
聽罷,王堯晟滿意點頭,接着喚明禮去取。
沈香齡喝完一口茶,放下茶杯,走到他旁邊:“你今日在練字?”
王堯晟挑眉:“這不是廢話?沒看見麼?”他拿着筆側過身給她看。
沈香齡算是發現,接觸越久,謝钰越發肆意起來,居然還會嗆她,同從前真是大大的不同。出去一趟倒是長了些脾氣,不過這樣也好,他從前生氣也隻是悶着自己,再兇也嗆不出一通俗的狠話。
都發作發來,也好。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哎呀,我就問一下嘛。你不是說這段時間要下棋嘛?不若我陪你下,怎麼突然練起字來?”
她可是最讨厭謝钰練字,說什麼練字需要靜心、專心,往往一練就是一個時辰動也不帶動的,最是累人。
王堯晟将筆放好,他拿鎮紙重新将紙押好。
“跟你下棋怎會有長進?我還是練字吧。昨日母親看了我的字說不似從前,字形太過于鋒利,我便打算多練練。”
語畢,沈香齡噘嘴腹诽道,什麼嘛,我的棋藝怎麼不好了,你以前可喜歡同我下棋了。她将這小小的抱怨咽下,不說還好,這樣去瞧謝钰的字确實是有點鋒利。
不僅是字鋒利,說的話有時候也挺鋒利,她真是越來越怕他了。這話沈香齡也隻敢在心裡偷偷說,萬萬不能說出口。不然謝钰又要黑着一張臉,努着眉毛和鼻子把它們都皺巴在一起。
王堯晟見明禮已将冰酥酪端了上來,沈香齡站在旁邊擋着光,他催促道:“快去喝吧。”
見狀,沈香齡無奈地轉過身。
人向來是會得寸進尺的,謝钰如今和她親近起來,她便開始對比現在和從前的謝钰,不免生出些不滿。
她不高興地嘟囔着:“每次來謝府,頓頓都喝,何時能是個頭兒啊。”,她坐下後有些猶豫地舀了一勺。
王堯晟聽見水聲,見她興緻缺缺地轉着勺子,嘴角也不似從前般揚起。他蓦的覺得不悅,從僅剩的耐心裡勉強擠出了一點,放下毛筆後走到沈香齡身邊。
這人撅起的嘴都可以挂油壺了,他輕勾了下嘴角,輕輕地捉住沈香齡頭上肆意紛飛的碎發,用手指撚了撚。
“今日不高興?不如我們去街上散散心?”
還能出去走走?
看來是自己的抱怨生了效果,讓他發現了。他能這麼貼心,沈香齡懷着的那麼一丁點埋怨馬上就散去,并且期望着他越來越貼心。
沈香齡将他的胳膊從自己頭上拽下來,滑溜溜的小手鑽進他的掌心,握住,順勢用腦袋蹭了蹭手臂,瞪大眼睛:“真的嗎?!那我們現下就出府吧?”
正好也可以逃掉這一碗冰酥酪。
王堯晟眸色一暗,對她的撒嬌很受用,忍不住揉捏了下她的下巴。
她盤算得很好,正準備起身又被王堯晟用手将肩膀壓下,他輕拍了下沈香齡的背。
“吃完再走。”
“啊?”
聞言,沈香齡沮喪地低頭,看來這一頓是逃不掉了。
他們走到街上沒一會兒,沈香齡的肚子卻驟然痛得厲害。她姿勢奇怪,一手撐着腰,微微彎着背,王堯晟步子一頓,好奇道:“你這是怎麼了?”
沈香齡提起僵硬的嘴角:“沒什麼沒什麼,诶,那個好像挺有意思的。”她說完,王堯晟滿眼狐疑,沈香齡推了他幾把,“去幫我看看,我有點事兒要交代給忍冬。”
王堯晟沒細想,當是她又冒出些小女子的心思,于是朝着她手指的攤販走去。
她趁着謝钰轉身的空隙揉揉肚子,一旁的忍冬她湊到沈香齡旁邊,她撇嘴焦急道,“姑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同謝公子說一聲,我們先回府吧?”
沈香齡揉着肚子,謝钰正站在攤販前面,一副冷淡的神色看不出感不感興趣,卻正低頭,眼睛一個個的盯着,用了十分的細心在挑選。
他是為了哄自己開心才出來一趟,本就是想要出來散心的,自己怎麼好中途離開呢?
“可…可是…”
忍冬焦急道:“姑娘,不能每次都這麼遷就謝公子!以前不都是謝公子遷就姑娘嘛?”她跺跺腳,“反正日後也有許多可以出來散心的日子,不差這一回。”
不差這一回麼?
可她心裡總隐隐得有些焦急,自己不願錯過任何同謝钰有關的事,她好不容能将謝钰堅硬的心敲碎一點,露出些柔軟的縫隙來。謝钰離開了這麼久,她心底總是會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要對他好,其他都無所謂。
沈香齡無措地眼珠亂轉,她瞥過站在首飾鋪子前謝钰的背影:“那你去替我說一聲,突然鬧肚子…也有些…”
忍冬一臉擔憂,她拿着帕子擦拭了下沈香齡額頭的汗,隻當沈香齡回到了從前愛嬌的日子,總在意這些無關的細節。
“我這就去說,姑娘在這兒等着。”
沈香齡點頭,望着忍冬走開的背影,她肚子的痛感也越來越強烈,像是有人在她的腹部拿了個棍子亂攪一通,沈香齡的腿開始發軟使不上力氣,漸漸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