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還未落下就被裴雲棧握住,他掌心冰涼,手指僵硬動作很慢,勉強能把手擡起來。
“沒有,我能看得清你。”
“就是呼吸有些不暢通,這不是一直都有些嗎?”
他努力控制着僵硬的手指,蓋在她手上:“阿煙,别擔心。”
對。
他發病時全身寒涼,四肢慢慢會開始變得僵硬,到了晚上幾乎就要動不了。
連帶着會開始出現胸悶氣短的症狀,意識開始昏迷不清。
從日落至第二天晨光熹微,這些症狀才會慢慢減輕,日頭挂起時才徹底消除。
是她有些神經過緊,小題大做了。
可他一個無人問津的六皇子,為何會在小時候被人下了這般陰毒的蠱蟲。
上一世她成日被關着,裴琮為了讨好她,送了很多奇異文摘各國異聞錄。
其中有一本裡面記載了他這種症狀,為蠱蟲所緻。
這是極難煉制的苗疆寒蠱,為苗域最為古老的巫蠱世家不傳之秘術。
一般人是萬萬拿不到的。
“裴琮。”
“嗯?”
往日他發病時,次次都是這樣。
這些活血的藥物對身體也有些好處,她就當泡個溫泉,坐在池子裡陪他聊天,緩解注意力。
“我還沒問過你,有事瞞着我嗎?”
裴雲棧喉結微動,咬牙撐着身體上的痛楚,盡量正常地同她講話:“阿煙呢?有事瞞着我嗎?”
“現在是我先問你。”
他沉默了一瞬,開口道:“有。”
蕭煙閣點頭,意料之中。
“阿煙若是想知道,我……”
“别!”
“别,不用。”
蕭煙閣往下沉了些,将将靠在他肩頭:“我暫時,還不想知道。”
她能回到二十歲,是老天贈她挽救至親的機運。
她隻想救回她的家人,朋友,雖然即将要攪亂他們本有的既定結局。
但她并不願意過多摻合他們本該經曆的人生,對裴琮亦是如此,她不希望會改變,也怕自己是擾亂他布局謀劃的意外。
她不會讓自己虧欠他什麼。
裴雲棧的脖子已經開始僵硬,這個角度看不見她的神色。
“什麼時候你想聽了,想聽什麼,我都同你說。”
裴雲棧從來不拿正事玩笑,說告訴她,就真的會告訴她。
可他上一世瞞了自己大半輩子。
是因為那時候她從來沒問過他一句嗎。
蕭煙閣覺得有些新鮮,好奇問他:“那你先前怎麼不講,雖然我沒問過你,可我們是夫妻,有重要的事情你不應該瞞着我。”
“許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
“怎樣對你更好些。”
怎樣是真的為你好。
蕭煙閣本就是翺翔天際,自由自在的隼,她機敏從容,又有旁人所不及的身手與直覺。
他先前怎麼會将她當作京都的鳥雀般護着呢?
是他的錯。
愛意給錯了方式,便是對她不利的負擔。
蕭煙閣細細品了品,告訴她秘密就是對她更好了嗎?
她笑起來,半真半假道:“你不如把私庫給我,這樣才更好。”
“好。”
裴雲棧毫不猶豫。
“明日我好了便将鑰匙給你,陪你去我的私庫。”
他另有住處蕭煙閣是知道的,隻是大概有個印象,記不全地方。
“啧,又聽不懂玩笑話啦?”
蕭煙閣揉捏着他僵硬的指節,一點一點給他順着經脈。
“我又不懂怎樣撥算盤,給我也是荒廢了。”
她眼下缺錢,能拿到裴雲棧的私庫是再好不過。
可如果動用那些銀兩,勢必會被他察覺自己要做什麼。
不安全。
她……如今無法再相信他。
溫池沒辦法泡太久,他這副樣子也沒辦法吃飯,就喝了些熱湯。
晚上蕭煙閣刻意讓福伯準備了烤羊腿,她饞死了。
蕭煙閣在屋内陪着他,羊腿自然被拿到屋子裡吃,見裴雲棧一直盯着他看,她擦了擦嘴角。
“你看什麼,你又不吃羊肉。”
裴雲棧不喜葷腥,更不碰羊肉這種膻味過重的東西,内髒血類他是一點不沾。
“我這樣,能看哪。”
此刻他被包成個粽子樣,被子夾層裡塞了湯婆子,他不願意躺着,蕭煙閣便把他扶好放在床中間,背靠暗格。
此時他隻有眼睛最靈活,但裴雲棧一向包袱重,跟她家二哥有的一拼。
是斷斷做不出脖子不動,隻有眼睛東張西望的神态。
暖燈映得他眉目柔和了幾分,裴雲棧開口:“你想笑便笑,别噎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
蕭煙閣一點也不客氣,盡情嘲笑他。
特别是體驗了那麼久被他發瘋制挾,日夜關着。
如今睡了一覺起來,就又回到了她能對裴雲棧肆意妄為的時候。
好像除了會威脅到自己這條小命的事情,裴雲棧都能冷靜自持。
“小白臉,乖乖給爺當壓寨夫人吧。”
“好啊。”
“聽憑蕭三娘處置。”
裴雲棧喚了她在外頭惹事生非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