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空氣燥熱,門外的守衛仍神采奕奕忠于職守。
傍晚時蕭琰已經鬧過一次,兄弟倆也沒想到這次陳香的決心如此之盛。
蕭琰想接蕭煙閣出來用晚膳卻被侍衛攔住,陳香仗着他不會真将侍衛打傷,肆無忌憚。
場面之難看連蕭景也冷了臉色,蕭琰怒極正打算強攻,就聽見裡面蕭煙閣的聲音。
她說大哥,不必。
習武之人耳力清晰,更何況是他們這樣幾乎要步入宗師境的人。
她應當清楚地聽到了外面的争吵,以及陳香的冷酷。
蕭琰本想陪着蕭煙閣一塊在外面跪下,還是蕭景覺得他這樣更惹怒陳香,半托半拽着将他拉走了。
忽地一陣風過,燈火搖曳生姿,門口的侍衛齊齊倒下。
房屋被從正門推開,又輕輕合上。
“你把他們怎麼了。”
蕭煙閣沒動,她并沒傻到一直跪在石地上。
陳香走後沒多久,她哭飽了,反手扯過蒲墊就坐在地上。
“殺了。”
裴雲棧說的雲淡風輕,蕭煙閣根本不信,偏頭望他。
“一點迷藥。”
他淺笑。
來人一身夜行衣,做賊的裝扮卻仍氣度非凡。
他徑直走向祭拜的地方,點了煙,低頭叩首。
蕭煙閣話裡沒什麼大情緒,聲音裡透着疲憊,又隐有些淡淡嘲諷,不知道是在罵誰。
“你是皇子,天家血脈不跪平民。”
裴雲棧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懈怠,而是盡了禮數将所有動作一一做完,才同蕭煙閣一樣,從旁邊扯了個蒲墊,避開祭拜的位置,坐在她身旁。
他聲音平靜,不驚不擾:“你都知道了?”
蕭煙閣眸光一動,果然。
“你……”
她話音才落,裴雲棧就伸手将她摟向自己。
他的懷抱帶着點寒意,又由衷透着暖,蕭煙閣下意識擡手卻又放下,欲言又止。
裴雲棧先開了口,這裡不方便做什麼,他隻是靜靜抱着她,給她靠着。
“阿煙,别難過。”
門被他從裡鎖上,隻看得見外面侍衛暈倒映在門上的影子,除了他倆空無一人。
蕭煙閣咬牙,低着頭小聲開口:“對不起。”
裴雲棧将她整個人都摟進了懷裡,掌心摸摸她的頭算作回應。
蕭煙閣沒反抗,知他不願談這件事,便也不做聲。
困意漸漸卷上來,鼻息間是熟悉的氣味,蕭煙閣腦袋不自覺地靠在一處,隻感覺枕着的那地方有些僵硬,下一瞬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裴雲棧垂眼瞧這頸窩裡靠着的那個腦袋,毛茸茸的,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脖間。
他一動也不敢動,末了無聲地笑,抱着她的力道又緊了些。
蕭煙閣睡的有些不舒服,隻覺身體又僵又酸,天光未亮便醒了。
她下意識要扭頭坐起來,脖頸卻被雙微涼的手摁住,接着裴雲棧的手指托在她後脖處,慢慢順着她的力道帶起來。
蕭煙閣扭扭頭,方才差那麼一點就把脖子閃了,是裴琮給她撐着才救回來。
她動作一頓,頗有些欲蓋彌彰地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裴雲棧沒說自己給她靠着,一夜沒睡。
他伸手扒拉開她額前的碎發:“陸正安說哭了之後入睡,人容易變傻。”
蕭煙閣:“……”
她揮手擋開他,正要回嘴就見裴雲棧動作不着痕迹地一僵。
恍然發覺自己靠在裴琮懷裡,一股熱氣兒直沖腦門。
“你,你昨晚上就這樣抱着我睡的?”
裴雲棧的肩膀連着手臂一片全麻了,他動了動肩想緩解一下,卻沒想到手臂更同蚊蟲啃食,不由輕歎了聲。
不知怎的現在面對裴琮時,心裡又有些心虛,他分明什麼也不知,什麼也未做過。
他如今還是那個全心全意愛着自己的人。
自己不當那樣對他,這不公平。
見他不答,蕭煙閣從他懷裡起身。
裴雲棧抿唇,伸手揉着自己酸痛的肩,正以為她就要走了時,蕭煙閣忽然轉身,在他跟前半跪下。
她伸手捧住裴雲棧的左臂,輕輕拉直了,指骨彎曲落在他的臂上,從手腕開始揉,循環往複。
“是這兒嗎?”
蕭煙閣摁到肩處,察覺那裡的肌肉緊繃,她稍稍用了些巧勁,化指為掌,用掌根淺淺揉摁。
裴雲棧不吭聲,動都不敢動,就那樣看她。
蕭煙閣失笑:“怎麼了?”
“是。”
他擡起右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臉上的每個表情,試探道:“還有這邊。”
“你是泥捏的麼。”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換了個方向,将裴雲棧的右手腕搭在自己膝頭。
“你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裴雲棧也不拒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