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梅梅陪着她聊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才離開。送走好友,公寓裡重新安靜下來。那份對哥哥的愧疚,在溫暖的友情慰藉後,變得更加清晰和沉重。
林乲安坐在窗邊,看着外面城市的燈火,腦海裡反複回放着哥哥拍茶幾時失望憤怒的臉,還有他因為腿傷而稍顯僵硬的站姿。她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好幾個哥哥的未接來電。指尖懸在回撥鍵上,猶豫了很久。
最終,她沒有打電話。她需要當面道歉。
深夜,林乲安再次回到了哥哥家門口。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清晰。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客廳裡隻開了一盞昏暗的落地燈。林乲坵并沒有睡,他坐在輪椅上——這是他複健後很少使用的東西,此刻卻靜靜地停在客廳中央。他背對着門口,面對着巨大的落地窗,背影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孤寂和疲憊。他的腿上,似乎放着一件小小的東西,在燈下反射着微弱的冷光。
林乲安的心髒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輕輕關上門,走到哥哥身後,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哥……”
林乲坵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林乲安的視線落在他腿上——正是那枚她以為早已丢失的月光石發卡。它靜靜地躺在哥哥的掌心,像一顆凝固的淚滴。
巨大的酸楚瞬間湧上眼眶。林乲安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哥哥面前,蹲下身,雙手輕輕覆上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那隻手,曾經有力地牽着她長大,如今卻因為腿傷而顯得不那麼靈活。
“哥……”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哥哥的手背上,聲音破碎不堪,“對不起……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說那些混賬話……我不該提你的腿……更不該說……說不認你……” 她哽咽着,幾乎語不成調,“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是我最親的人……我氣昏了頭……我混蛋……”
她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哥哥緊繃的側臉,帶着卑微的懇求:“哥……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别生我的氣……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林乲坵終于緩緩轉過頭。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眶也是紅的,眼神複雜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哭得像小時候做錯事一樣的妹妹。所有的憤怒和失望,在她滾燙的眼淚和卑微的道歉面前,瞬間土崩瓦解。
他長長地、深深地歎了口氣,帶着無盡的疲憊和釋然。那隻被妹妹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反握住了她冰涼顫抖的手。
“傻丫頭……”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擡手,用指腹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哥怎麼會真的生你的氣……” 他将掌心那枚月光石發卡輕輕放進她手裡,“哭什麼……東西收好。”
那枚冰冷的發卡躺在手心,卻仿佛帶着哥哥掌心的溫度。林乲安再也控制不住,撲進哥哥懷裡,像個迷路許久終于找到家的孩子,放聲大哭起來。所有的委屈、痛苦、怨恨,以及對哥哥深深的歉意,都在這一刻宣洩而出。
林乲坵輕輕拍着她的背,像小時候哄她一樣,沉默地承受着妹妹洶湧的情緒。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進來,籠罩着這對終于卸下盔甲、彼此依偎的兄妹。那枚小小的月光石發卡,在昏暗的光線下,靜靜地躺在林乲安的手心,仿佛也沾染了一絲和解的溫度。
風暴暫時平息,親情的紐帶在淚水中得以修複。然而,林乲安知道,關于顧穆的陰霾,并未真正散去。她緊緊握着那枚發卡,靠在哥哥溫暖的懷抱裡,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前路依然荊棘密布,但至少此刻,她不再是一個人。季梅梅帶來的希望曙光,和哥哥懷抱的溫暖,給了她一絲喘息和繼續前行的微弱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