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穆那聲撕裂般的“乲安——”在空曠冰冷的客廳裡回蕩,帶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絕望,瞬間擊碎了之前所有的暴戾與掌控。他眼睜睜看着林乲安如同被抽去所有力氣的蝴蝶,軟軟地倒向冰冷堅硬的地闆,那張蒼白脆弱的臉在昏黃燈光下失去了所有生氣。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徹底凝固。顧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滴落的、屬于他自己的鮮血,與她掌心滲出的、混合着李今污血的血迹,在地闆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那枚月光石發卡跌落在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像是對這場慘烈對峙的絕望哀鳴。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他心頭所有翻騰的怒火和偏執的占有欲,隻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滅頂的恐懼。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哪怕是在歐洲最兇險的商戰漩渦裡,在生死一線的暗算中,他也從未像此刻這般,感覺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乲安!”他幾乎是撲過去的,動作帶着前所未有的慌亂,膝蓋重重磕在地闆上也渾然不覺。他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頸動脈,感受到那微弱卻依舊存在的搏動時,緊繃到極緻的神經才稍稍松懈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慌淹沒——她呼吸微弱,臉色慘白得吓人。
“醫生!叫醫生!立刻!馬上!”顧穆猛地擡頭,朝着空無一人的客廳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守在門外的保镖阿成瞬間推門而入,看到眼前景象,臉色也是一變。
“顧總!”
“叫陳醫生!讓他用最快的速度過來!要最好的急救設備!快!”顧穆幾乎是咆哮着下令,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仿佛誰敢慢一秒,他就會撕碎誰。阿成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沖出去打電話。
顧穆再顧不上其他,小心翼翼地将林乲安打橫抱起。她那麼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時會消散在他懷裡。這個認知讓他心頭又是一陣劇痛。他抱着她,像捧着世間最易碎的珍寶,快步走向别墅裡早已備好、卻從未使用過的頂級醫療套房。
他将她輕輕放在潔白的醫療床上,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他站在床邊,高大的身影此刻卻顯得無比僵硬和無措。他看着她緊閉的雙眼,長睫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唇瓣毫無血色,額角還帶着細密的冷汗。她的右手依舊無意識地微微蜷縮着,掌心那道被發卡棱角硌破的傷口,刺眼地提醒着他,她剛剛經曆了怎樣的驚吓和絕望,而他自己,正是将她推向崩潰邊緣的最後一根稻草。
“對不起……” 一個沙啞到幾乎聽不見的音節,艱難地從他緊抿的唇縫中溢出。這三個字,沉重如山,帶着他從未有過的、深刻的自我厭棄和恐慌。他伸出手,顫抖着想要觸碰她冰涼的臉頰,卻在即将碰到的瞬間,又猛地縮了回來,仿佛怕自己肮髒的觸碰會亵渎了她。
他隻能死死地盯着她,貪婪地捕捉着她微弱的呼吸起伏,仿佛那是支撐他此刻不崩潰的唯一稻草。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伫立在床邊,周身彌漫着濃重的悔恨和恐懼。腦海裡反複回響着她昏迷前那字字泣血的控訴:
“你以為我是誰?!……不需要的時候就像丢垃圾一樣丢開三年!……現在你憑什麼回來?!憑什麼管我?!……我就是用我的命!用我的血!去跟那些想傷害我的人拼!……顧穆!你告訴我!你憑什麼?!”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将他自以為是的“保護”和“掌控”燒得面目全非。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赤裸裸地看到了自己這三年缺席給她帶來的深重傷害,看到了自己歸來後那高高在上、強行介入的姿态有多麼混蛋,多麼傷人!他以為的“為她好”,在她眼裡,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傷害和強迫!
就在顧穆被巨大的自責和恐慌吞噬時,一陣急促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劃破了别墅區的甯靜!
顧穆猛地擡頭,眼神瞬間銳利如刀!他快步走到窗邊,隻見幾輛警車閃爍着刺眼的紅□□光,粗暴地停在了别墅大門外!車門打開,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下車,為首的正是接到季梅梅報警後,火速趕來的警官。
“顧穆!你給我出來!把安安交出來!”季梅梅憤怒的聲音穿透了玻璃,她不顧警察的阻攔,沖到最前面,用力拍打着緊閉的雕花鐵門,臉上滿是淚痕和憤怒,“警察同志!就是他!他非法拘禁!強行把我朋友帶走了!我朋友現在生死不明!你們快救她!”
顧穆的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季梅梅的報警在他意料之中,但此刻林乲安的情況不明,任何外界的幹擾都可能帶來不可預料的後果!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打擾到醫生的救治!
“阿成!”他對着通訊器低吼,聲音冰冷如鐵,“攔住他們!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入别墅一步!包括警察!告訴他們,人沒事,醫生正在看診,結束之後我會配合調查!誰敢硬闖,後果自負!” 他的命令帶着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阿成立刻帶着其他保镖,如同銅牆鐵壁般擋在了别墅入口,與門外的警察形成了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