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個矯健飒爽的背影,她的皮膚因為風吹日曬而粗糙暗沉,輕捷的步伐和強壯的體魄卻令我無比羨慕。我很難把眼前雌獅般的女性和當年那朵紅鸢尾花對應起來。
她經曆了什麼?她為什麼會回來?是什麼讓她變成這樣的?我克制不住地想。
十年居然能讓一個人發生這樣大的變化。如此不可思議。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心中種下了名為“去外面看看”的種子。
更準地說,我心裡這顆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種子,因為她而被激活了。
我看到了,在這個世界,這個落後、愚昧、封建的時代,女性一個人離家出走十年再平安無事地回來,這件事是能夠發生的。而且已經發生了。
她是怎麼做到的?
如今成為了她的徒弟,我終于有機會向她親口問出這些問題。
特雷茜的紅發編成辮子規整地盤在頭上,是她妹妹的手藝,她打一整天的架頭發都不會散。
擁有這樣規整的發型的師傅用與規整毫不相關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噸噸喝果汁,聞言抹了把嘴,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我已經在教你一個人出遠門的必備技能了。至于我的故事——”
她朝我眨了一下眼,輕快而狡黠:“你以後會知道的。”
我說:“可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假裝沉思了一下,故作正經地說:“相信我,你以後有的是機會知道我的故事——隻要你踏上旅途。”
好吧。
我說:“師傅,我走之前您還有什麼囑托嗎?”
她終于放下手裡的杯子,步履輕捷地走過來,抱住我,拍了拍我的頭。
她說:“注意事項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注意衛生、注意保暖、注意防蟲、别喝生水、别輕信他人、别交淺言深、保持警惕、保持體力、保持冷靜……最後,遇到麻煩給我寫信。向她人求助并不可恥,放棄、懦弱、懶惰也很正常,因為我們是人,人都是這樣的。别把自己逼得太緊。”
她的懷抱暖融融的,我埋在她肩頭,聽着她一句句的囑托,忍不住濕了眼眶。
她說:“祝你自由,祝你一路順風。”
我忍不住想起那朵天堂鳥。
我從書裡找到了制作幹花的方法,把它變成了書簽,夾在某本書裡。
我突然很想把它找出來,帶在身上,就好像帶上一個護身符,隻不過這個護身符的作用——是祝福我自由。
和師傅認真告别後,我帶着她塞給我的臨别禮物——一把匕首,往小木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