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知行歎着氣走後，沈如玉看着鏡中的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穿過女裝，更不必說嫁衣。

如果父親還在，見到自己出嫁一定很開心吧。沈如玉深吸一口氣，将想要噴湧出來的淚水逼回眼中。

“妹妹，”沈卿卿緩步走到她身邊，跪下來，鏡中出現兩張美麗的臉。

她輕輕撫摸着沈如玉的頭發，為她調好頭上的金簪。“雖然我們才相交幾個月，但我真心将你視作我的妹妹。想到你的身世，我甚是心痛。”

“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沈如玉努力的對她展露一絲笑容，“你莫擔心我！聽說這個太子又蠢又軟弱，身體也不好。說不定哪天我就成了寡婦。”

“傻妹妹，你别瞎說話！”沈卿卿趕緊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不管他是怎樣的人，終歸是太子，皇宮裡不是好過，你一定自己要當心。”

沈如玉連連點頭，沈府當真教養極好，沈知行也好，沈卿卿也好，他們都是真心想要幫助袁家的人，這份情意她深知不易。

“姐姐，如果将來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塞外風光！那裡可漂亮了，對了，還有烤羊肉，是京城吃不到的美味！”

兩人說話間，沈卿卿突然想起囑咐道，“你切記一切小心行事，我們雖用凝玉膏去除了你身上的陳舊疤痕，但是受熱疤痕處仍然會易泛紅而顯。另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顯露武功。”

第二日一早，沈如玉鳳冠霞帔的被送入了迎親的轎子。在父親和姐姐淚眼婆娑的送嫁中，擡入了東宮。

行完所有的禮便到了洞房花燭夜，她坐在床邊焦灼不安。雖心中已有準備，但未經人事的她還是十分緊張。

正在她惴惴不安之時，從蓋頭布下面的縫隙中，她看到一個穿着紅袍金絲靴的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知道是李承璟，沈如玉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随着蓋頭被緩緩挑開，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

映入李承璟眼中的就是這樣一副美景，美人如玉，眼睛彎彎的好像月牙一樣，紅色的喜服更襯得她肌膚白皙如雪。

但是很明顯她的強裝鎮定之下有着無法掩飾的緊張，頭上的珠钗随着她微微的顫動也輕輕的交錯發出叮鈴聲。

看不出她眼裡的有别的神色，不像那日在禦花園裡的一瞬間，李承璟在她的眼神裡看到了同自己類似的眼神。

有計算有想法，有旁的心思。而且她的眼睛，很好看。

當時他在想，這個未婚妻“有趣得很……”。

而現在，這位丞相千金又套上了一張完美的面具，一颦一笑無可挑剔，甚至連掀開蓋頭時，擡眼的角度，微笑的弧度，都是精心計算的結果。

李承璟面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他将蓋頭布放到一邊，走到圓桌旁拿起桌上的銀壺甄了兩杯酒，而後看向她，“夫人可以過來喝合卺酒了。”

他的聲音不像在外人面前的猶豫畏縮，而是說話擡手間清晰肯定，帶有一絲不容置疑，與她見過的樣子很是不同。

帶着疑慮，沈如玉聽話的提着裙子小步走到桌邊坐下來。接過酒，她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這個李承璟究竟要幹嘛！”

李承璟舉起杯子，半起身示意她也照做，兩人的胳膊交環，酒杯靠近自己時，人的距離十分貼近。

沈如玉感覺到他帶有酒氣的呼吸撲在自己面上，看來剛才在外面酒席上吃了不少。

她配合的抿了一口酒，李承璟帶着玩味的眼神緊緊的盯着她，卻不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種欲望，而是探究。

“好了，禮成，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了。為夫有話想要問你，可否？”

沈如玉保持微笑，緩緩的點了點頭。

并沒有理會她從剛才一直挂在臉上讨好般的笑意，景桓的口吻冷靜的仿佛在審問，“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誰讓你來的？”

聽到他的問話，沈如玉擡眼表情疑惑回道，“太子殿下不知道嗎？我母親是江南西鎮的歌姬，同父親一夜風流後生下了我。母親死後我一直養在沈家祖宅。”

“據我所知的沈大人為人并不風流，私生女這種事，我覺得不太符合沈大人的為人。”

“上一輩的事情，如玉并不清楚。而且我到了京城才第一次見到父親。”

“你願意嫁給我嗎？”李承璟突然沒頭腦的問道。

“太子殿下說的如玉有些不明白，能夠嫁給太子殿下是如玉的福分。”

“你沒有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沈如玉有些愣住，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叫我，夫君。”看到她的樣子李承璟呲笑一聲，“從今天起，我是你的夫君，我也會稱你為夫人。”

“好的。”沈如玉沒有多糾纏，乖順的應下。

不管她如何表現，李承璟看向她眼神始終帶有審視。對他而言，這宮中并無可信之人。

之前為了能讓皇上安心，他故作示弱愚笨，這才保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十年未變。

但現在局勢不同，父皇身體越來越差，自己之前裝弱的策略如果不合理的做出改變，别說皇位，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想到這裡，李承璟将目光投向安靜坐在桌邊的沈如玉。來回幾次試探，袁沈如玉并沒有太多破綻，然而這種關鍵時期，任何人都不能輕信。

燭光下雖然帶着妝，但她的臉有些過度的蒼白，看起來也确實像一個身體孱弱的官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