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用了。”
他婉拒道。
在昏暗的報告廳裡,在許程韻撞向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借着那位朋友的手機電筒光看到她腳上穿着的,正是這雙鞋。
【為什麼偏偏就我買不到它!】
還記得她在朋友圈發的這一條消息,配圖就是這雙鞋。
最後還是買到了。
最後還是不需要他。
徐軒洲很欣慰,可也很擔心。
尤其是在黑暗中對上那雙茫然的眼神時。
第一次真正接觸到夜盲症,還是在那個稀松無奇的晚上——
許程韻剛來到徐家的前一個星期還算乖巧,每天隻在自己的房間、學校和飯桌之間打轉。除了吃飯時間,兩人很少會在家裡見到。
晚上九點過後,家裡寂靜無比,許漣晟和徐民道早就陷入熟睡,而許程韻大概也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是睡覺就是在學習。
家裡的阿姨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徐軒洲偶爾會在這個時間悄悄地溜出房間,來到别墅的後花園,把藏起來的肉放在空碗中。
他沒有養寵物的習慣,徐民道也不會允許他養這些,隻認為不務正道。
這片小區再高檔也沒有辦法阻止小貓小狗的到來,徐軒洲便偷偷買了幾個寵物碗,每天晚上過來放點食物給那些流浪貓狗吃。
就算被發現,徐民道也拿他沒有辦法。
放完食物回到房間的路上,徐軒洲忽然聽到沉重的腳步聲,是從樓梯上方傳來的。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靠在一樓的樓梯旁。
仔細一聽卻又覺得很奇怪,這個人走路走得很慢,每一步卻又踩得很重。
出于好奇,徐軒洲小心地探出半個頭,發現這個人竟然是許程韻。
“她不會都看到了吧?”男生皺起眉頭,“想拿這件事要挾?”
考慮了種種情況之後,他選擇面對面說清楚。
走到一半,徐軒洲看清楚許程韻的臉上表情才察覺到不對勁,這個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接近。
盲人摸象這一典故開始具象地展現在自己面前。
許程韻伸出自己的雙手,尤為謹慎地摸着周圍的建築,直到碰到可以支撐的物體之後她才會舒口氣,緩慢移動雙腳往前行。
“你在幹嘛?”
徐軒洲率先發問,打算先一步掌握主動權。
被聲音忽然吓一跳的許程韻前腳歪向一側,正好是樓梯的方向。
她整個人由于踩空身形一倒,就要朝下摔去。
好在徐軒洲眼疾手快,兩腳一邁飛奔踩上幾階樓梯,伸出左手,把她死死摟在懷裡。
“你是瞎的嗎?!”
他沒有控制住,聲音有些大。
“腳下踩空都不知道?!剛才那麼高摔下去你命都沒了!”
許程韻呆愣地坐在地上,她茫然地往四周轉了一圈,對着空氣說:“對不起,我真的看不見。”
徐軒洲把兩隻手搭在女生的耳旁,輕輕用力把頭轉向自己。
“我在這裡。”
“哦。”許程韻的聲音不鹹不淡,“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徐軒洲承認,他今天的話有點多了。
“你……有夜盲症?”
許程韻看不清,但還是認真地看向眼前的黑暗,點頭:“嗯。”
徐軒洲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他止住了,隻是歎了口氣,問她:“算了,你要去哪裡,我帶你過去。”
許程韻扭着手指,盡管看不見,她還是羞紅了臉。
“廁所。”
哦對,今天她的房間廁所水管好像出了點問題,修理工要明天才能來。
徐軒洲才想起這件事。
“我帶你去。”他輕咳一聲,“牽着我的衣角,不要松手。”
“嗯。”
女生聽話照做。
“謝謝哥哥。”
徐軒洲腳步一愣。
“不用客氣。”
-
回到很久沒有踏入的徐家,許程韻湧出的回憶竟然和許漣晟無關。
“小姐,我現在去高爾夫球場接夫人回來,您在家裡休息一會。”
張叔轉身走向另一輛車,打開車門從裡面拿出一個禮盒。
“這是徐總和夫人特意準備的禮物。”
“謝謝張叔。”
許程韻接過,自顧自地上樓。
大理石樓梯從一樓彎曲蔓延至二樓,她把手輕輕覆在二樓樓梯旁的護欄,笑了。
徐軒洲在知道自己有夜盲症的第二天,許程韻看到正在忙碌的楊姨和另一位小姑娘,她們一邊幹活一邊談論起來。
“家裡又沒有養狗,裝這個防護欄做什麼?”
“少爺吩咐的,照做就是。”
“真是奇怪。”
……
許程韻喃喃道:
“不如直接變成一隻小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