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愛你啊。”
他說。
他說他愛我。
他說他愛我……
陶明安怔住了。
像是被一枚金箭射在了原地,陶明安一動不動,她呆呆地看着季槐,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震驚?無措?訝異?
不,她沒有辦法形容,也說不出口。
她并非沒有被人告白或者示愛過,畢竟愛笑的女孩運氣不一定會好,但擾人的蒼蠅卻絕對不會少。雖然沒有陷入一段的戀愛,但處理無端感情這種事情,她已經是得心應手。
可這一次,情況完全不同。
她甚至想不起第一步要先選擇“答應”或者“拒絕”的回答,隻能手腳發麻地蹲在原地。
而季槐在說完這句話後,便感覺自己的心髒就系在陶明安的嘴裡,無論她吐出喜歡還是讨厭,都會經曆一場無法阻止的抽痛。
可是陶明安就隻是呆在那兒,什麼話都沒有說,于是這道他以為馬上會塵埃落定的判決,就在她不經意間的呆愣間變成了一場漫長的酷刑。
他既想沖出玻璃,搖晃着陶明安讓她速速回神,給自己一個痛快;又因為害怕馬上得到否定他的答案,而祈禱起陶明安長久的不說話是由于她正在評估他的價值,而他的價值——他的身體,他的力量,他的容貌,他的财力,應當是很有競争力的。
不像跟在雌性鵸鵌鳥身後那兩個雄性,一個假潇灑,一個嬉皮笑臉沒個正形。
他讨厭在陶明安身上聞到他們兩個的味道!
然而,陶明安不說話的這段時間實在是太漫長了,他等待的心就像被放到了烈火上,焦灼又難耐。
終于,在他蜷起來的手指幾乎要将自己掌心摳出幾個血洞的同時,陶明安猶豫着開口了——
“……我不知道……”
她說道,聲音低得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我不知道”?
真殘忍啊……
季槐的脊背難以控制地抽搐起來。
真殘忍啊,他想。
誠然,她并沒有外面那些審訊者那些高超的問話技術,但單憑這簡短的一句話,卻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準備如同面臨那場大洪水一般的堤壩,瞬間崩塌。
如果當年她是軒轅氏麾下的審訊者,那麼她一定會被軒轅氏大大地褒獎,封為一方諸侯,再賞賜幾個美侍——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從狍鸮嘴裡輕而易舉得到所有答案的人,唯一一個短短幾句話就能讓他痛不欲生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從痛苦中掙脫出來,幻遊虛靜的人——如果她那句“不知道”後面接的是“我也愛你”的話。
但是結果很殘忍——不是。
陶明安沒再說話。
陶明安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季槐從不擅長說謊,他有時候連自己的意思都很難表達清楚,所以才會被自己揪住調侃。
這樣的他又怎麼會在表達自己心情的時候說謊?
所以他說他愛她,那他就是愛她。
這樣的愛,是沒有參雜利益算計,外在事物估算的,純粹的愛。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愛,才讓她思前想後,不知做何答複。
她既不能像拒絕以前那些“類人形史前生物”一樣幹脆利落地拒絕,也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接受。
她不喜歡他嗎?
不是的,她也很喜歡他的,但就是因為也喜歡他,所以她才不能就這樣直接答應他、說也愛他,如果這樣做了,那和玩//弄他的感情又有什麼不同?
更何況,季槐的恨是恨,愛是愛,她怎麼能在沒有明白自己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喜歡之前,就這樣踏入洶湧的愛潮?
所以即使回答得很艱難,即使季槐的眼神濕漉漉的,陶明安也不得不狠下心來拒絕他。
“對不起,我……”
她的話到嘴邊凝滞住了。
與季槐相熟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怕過他,可是現在,陶明安突然卻害怕看到季槐失落的神情,更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因此暈頭昏腦地答應他。
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白河鎮的上空飄起了連綿不絕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