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冰扯平袖子,道:“子安,你來說,我哪裡是那種喜歡了,劉監這厮亂說話。”
燕平因為流着異國人,與皇位是天生地絕緣,因此隻說真話,哪怕真話得罪皇帝他也敢說。
隻聽少年斬釘截鐵道:“殿下當然是不喜歡蘇侍衛的。”
沈硯冰想從他嘴裡聽出這樣的答案,然而當他真的從燕平嘴裡聽見這句話,心裡卻沒有一點順心如意的感覺。
他望着在起起伏伏的池水裡面始終浮在最上面的的那輪明亮的月亮,道:“倒也不是不喜歡,我說了不是那種喜歡——”
燕平打斷他道:“你那不是喜歡,你是非常喜歡。”
池水因為微風的作用蕩出一圈一圈漣漪。
沈硯冰牽起來嘴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來:“怎麼會,我怎麼會喜歡上她?!”
沈硯冰斬釘截鐵地下結論:“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
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
太上皇和當今都是因為美色誤了大半河山,他的生母被當今寵愛的鄭貴妃所害,為了讓他活命甚至在他出生的之後故意用草藥讓他的腿有疾,在沒進入内閣認張閣老為老師,段閣老為亞父之前,他一直裝瘸,才得以活下來。
沈硯冰前半生的艱難都因為女色,他怎麼可能會犯和當今一樣的錯誤?!
燕平是來找沈硯冰的玩鬧的,并不想同他糾纏,何況燕平覺得此事再明白不過,隻是沈硯冰自欺欺人,一個裝睡的人,其他人是永遠無法把他叫醒的。
燕平撿起來一塊石頭,笑嘻嘻用力往池面上一骰,便打了幾個水漂。
水面上于是泛起來大大小小的漣漪,燕平暗自得意,欲要問沈硯冰看沒看見自己打得這樣圓滿的一個水漂,不料都過了這半晌,沈硯冰卻突兀道:“你說我喜歡她,從何得來的結論?”
燕平想這人也不是無藥可救,道:“我聽說你賞了蘇攜玉一套衣服。”
沈硯冰不屑道:“那是暗衛人人都有的,難不成孤喜歡所有的暗衛不成?”
沈硯冰想說就蘇攜玉這套衣服是裡面最貴最合身的,但見到沈硯冰趾高氣昂的樣子,便有意狠狠挫敗一下沈硯冰。
燕平冷不丁道:“我聽說十五說蘇攜玉現在帶的銀镯子裡面是金的。是你娘留下來的,你怕有人會同蘇攜玉搶,于是把這镯子上面又鍍了一層銀。”
這下,輪到沈硯冰沉默下來。
沈硯冰慢吞吞道:“孤隻是覺得,喬妃的镯子放在孤這裡有些浪費,孤是個男人,又不戴镯子。”
燕平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堂堂太子,會這麼重視一個镯子被浪費?就讓镯子放在屋子裡不好嗎?”
燕平甚至用雙手捂住耳朵道:“你可别反駁我說鶴大夫這證明不了什麼。你喜歡和蘇攜玉一起呆在一起吧?我們兩不過射個箭,蘇攜玉過來了,堂堂箭仙的徒弟,你射出去的箭都能越過屋頂去。”
燕平又好奇道:“你每次見到蘇攜玉是什麼感受?會心髒砰砰跳嗎?”
“我看話本子都是那麼寫的,說是喜歡上一個人,你看見那個人,那個人朝你笑一下,你就已經在想和她生幾個孩子了。”
“我小時候一直覺得自己喜歡風杏,但風杏說那隻是我對她隻是依戀,隻是因為當年父母都遠赴北邊打仗,她剛好奉命照顧我,所以我将她視作了最重要的人,但着并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燕平本來是想取笑沈硯冰,卻說着說着說到了自己的傷心事,沉默起來,一下一下往池子裡扔着石頭。
沈硯冰則想起了前些天碰見蘇攜玉在摘花台耍刀摘花的情景來——他那時候好像确實心跳的厲害,因為沒見過蘇攜玉這樣的一面,就好像自己養的什麼都不會的狗子忽然會叼拖鞋了,卻是在别人面前賣弄。
沈硯冰越想,蘇攜玉的樣子就像是刻進了腦子裡,怎麼甩都甩不脫。
沈硯冰仿佛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和惶恐一起攫住了:“沈硯冰好像确實是有點喜歡蘇攜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