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 “噼啪” 炸開火星,沈硯冰修長的手指将十張揉成團的宣紙扔在桌面上,燭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将那雙狹長鳳目襯得愈發冷酷。
“抽吧。”
沈硯冰的聲音清冷如霜,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除了蘇攜玉和十五之外的暗衛湊上來,一人拿起一個紙團展開。
他們手裡的兵器都在燭光下泛着冷光,每個人的呼吸都放得極輕,腰背都繃得筆直。
猴子展開紙團,看完之後眼皮顫了顫,道:“留下的人是我。”
他的聲音沙啞幹澀,喉結上下滾動,青筋在脖頸處凸起,将紙團死死攥在掌心,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猴子是和蘇攜玉一樣同為後來加入的暗衛,沈硯冰對他們有恩寵,但并不像十五十六那些人是母親留給他的。
沈硯冰緩緩開口:“猴子,這次是你抽中了,和夜蝠一樣,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若是後悔了,現在就退出。”
他的聲音難得帶了幾分溫度,像是春雪初融時的溪水。
猴子毫不猶豫地跪下,膝蓋在地上發出悶響:“願為殿下死。”
他說話時,脖頸處猙獰的刀疤随着動作起伏 —— 那是之前不服十五兩個人打架的時候留下的,猴子一直不滿意十五十六因為跟在主子身邊的時間長,有時候沖動起來,就和十五幹仗。
沈硯冰道:“猴子,我向你承諾,如果你真的有不幸,我會善待你的家人,但你如果背叛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家人。”
猴子道:“屬下明白。”
沈硯冰揮了揮手,衆人退下。
“屬下明白!” 猴子咬牙應道,額間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沈硯冰揮了揮手,營帳内的氣氛這才稍稍緩和,衆人陸續退下,夜色漸深,隻剩下回程的軍隊裡的更夫報更的聲音。
除了蘇攜玉、猴子和十五,其餘暗衛開始收拾行李,然後睡覺,遲則生變,他們會在卯時出發。
月光照在他們搭建的帳篷上,像是一個個透明的殼。
他們的動作極輕,畢竟都是受過訓練的暗衛,連卷起被褥的窸窣聲都幾乎聽不見,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動了旁人。
蘇攜玉則在銅鏡前,仔細地模仿着沈硯冰的神态舉止。
她往臉上塗着特殊調制的藥膏,人皮面具貼合的瞬間,仿佛連呼吸都染上了沈硯冰的清冷。
“像極了。” 十五突然出聲,他倚在門框上,手裡把玩着一柄短刃。十五是沈硯冰最早收下的暗衛,和十六是孿生兄弟,卻因為比十六早出生,成了哥哥,比十六要穩重許多。
十五目光掃過蘇攜玉,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若是換上殿下的衣服,連我都要認錯。”
蘇攜玉正要開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十五和蘇攜玉都嚴肅起來。
沈硯冰掀簾而入。
他目光籠罩在蘇攜玉身上,恍若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都準備好了?” 沈硯冰道。
蘇攜玉忍不住問道:“殿下,您告訴劉監這些事情了嗎?”
沈硯冰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沒有。”
對沈硯冰來說,不告訴劉監是最對劉監和太子彼此來說最安全的選擇,劉監不會承擔上欺君罔上的罪名,太子不會害怕劉監這樣的張漣嘴裡“連“子孫根”都沒有的閹人”背叛自己。
然而理智是這樣,情感上卻又兩說。
蘇攜玉張張嘴,還是沒有說話。
倒是沈硯冰看了看她和十五,忽然拿出來當日和他們開玩笑時候的魚符玺道:“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就剩下這個魚符玺,能算個值錢的東西,我給我最好的兩個兄弟。”
說完,當真将魚符玺一黑一白的兩塊遞給了蘇攜玉和十五。
十五推辭,沈硯冰還是揣到他懷裡去,蘇攜玉怕她推辭了沈硯冰就不給了,沈硯冰剛遞出來,蘇攜玉就收下了。
收下了才問:“你給猴子東西了嗎?”
沈硯冰道:“本來是想給的,可惜魚符玺隻有兩塊。”
蘇攜玉聽了這話,把剛挂在她脖子上面的白色魚符玺拿下來,扔給沈硯冰道:“那這塊給他。”
沈硯冰也不拒絕:“好吧,你戴一塊,十五戴一塊,本來就有些奇怪。”
然而沈硯冰卻沒有想到,就是這個決定差點要了自己的命。他本來是将魚符玺拿給猴子的,卻不想猴子點了迷香,沈硯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捆在馬車裡,旁邊還坐着劉監。
猴子叛了。
猴子竟然把沈硯冰綁了,打算交給錦衣衛立功,為此殺掉了其餘的睡夢中的暗衛,留下劉監是為了有人能夠證明沈硯冰的身份。
馬車颠簸,猴子手中的刀泛着森冷的寒光,眼神中滿是貪婪與決絕。
“對不住了,殿下。” 猴子冷笑着,刀尖挑起沈硯冰的下巴,“跟着你出生入死這麼久,也沒見有什麼大出息。與其為你賣命,不如把你交給錦衣衛,換個榮華富貴。”
麻繩粗暴地捆住沈硯冰的手腕,勒進皮肉裡。
與此同時,暗衛的房間裡隻能聽見刀刺入血肉的聲音,猴子找來了錦衣衛先走的探子,那些還在睡夢中的暗衛,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晚睡的十五和蘇攜玉察覺到異樣,提着刀劍沖了出來,與猴子和錦衣衛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