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華靈怔了怔,心下仿若一跌。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啊,等你解了毒,管他試探不試探的,自己的命終究保住了不是嗎?”
她湊到沈策跟前,撲閃着眼睛:“你說過,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好好活着,你難道忘了嗎?”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扯這麼遠無非是想轉移話題,我今天偏要讓你乖乖跟我回靈山。
沈策眸光微動,不可察覺地輕歎了口氣。
腦袋瓜太過聰明,還真是很難忽悠過去。
他話鋒一轉,忽然提到:“我要去一趟金陵。”
“金陵?”司空華靈皺眉,沒頭沒腦的,提起金陵做什麼?
“大哥的孩子,有可能在那。”
“真的?”司空華靈聞言瞪大了雙眼,聲音都不自覺提高了,“你怎麼知道?”
“長嫂是江乘人士,母族姓談,是當地一大富商。七年前沈府事發後,談家舉族遷至金陵。當年帶孩子逃走的人應是長嫂的陪嫁嬷嬷,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談家。”
沈策緩緩說着,指節不自覺握了起來。
自他掌權後,曾暗中派人對談家照拂一二,因此談家的生意依舊勢大,隻不過相比從前,行事低調了不少。
此前,他從未想到大哥的骨肉尚在人世,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去尋人,七年了,那孩子若安然回到談家,如今應該也有他一半高了。
司空華靈聽完,騰地站起來,激動道:“我也要去!”
沈策本就有心帶她一起去,見她這般起勁,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山高路遠,舟車勞頓,縣主還是在府中好好歇歇吧,更何況你去做什麼?”
司空華靈不服道:“舟車勞頓怕什麼?我又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姑娘,再說了,你如今不能動武,帶上我,我可以保護你啊!”
沈策唇角輕勾,悠悠道:“護衛一事,有長風就夠了。”
“不夠!”司空華靈一屁股坐下,據理力争道,“長風的武功能有我好嗎?再說了,你一個國師突然離京,傳出去豈不是惹人生疑?和我同行就不一樣了,到時候若有人質疑,就說奉命陪縣主出遊,料他們也不敢說什麼,怎麼樣?”
沈策輕笑,順從地點了點頭,很是同意她的說法。
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從來都不需要擔心别人說什麼,也沒人敢說他什麼。隻不過看她話裡話外為了自己一番打算,不禁有些動容,順着她的話道:“那便有勞縣主了。”
司空華靈見他答應了,差點沒忍住蹦了起來,一拍大腿道:“好說!好說!”
終于可以離開這個破京城了!她正愁每天那麼多人登門拜訪要怎麼打發呢,這下有現成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啦!等金陵的事情一了,她再順道把沈策押回靈山,一舉兩得,妙哉!
夜色沉霭,毓慶宮宮門半掩,透出一線昏黃燭光。
蕭婉舒坐在鎏金銅鏡前,手裡把玩着一支成色上好的玉簪,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落,執春手持犀角梳,正細細為她通發。忽聽珠簾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随即一個綠衣宮女在屏風外福身:“娘娘,甯王殿下差人傳話,說是今日飲了酒,身子疲乏,不便入宮,明日一早再來給娘娘請安。”
蕭婉舒手中動作倏然一頓,銅鏡中映出她驟然沉下的眉眼。
“甯王今日去了何處?”
宮女道:“回禀娘娘,殿下今日去了棠梨别院。”
蕭婉舒聞言,猛地将手中的玉簪拍在妝台上,“啪”的一聲脆響驚得滿殿宮女齊齊跪地。
棠梨别院?竟然去了司空家那丫頭府中,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妃?
蕭婉舒盯着銅鏡中自己淩厲的倒影,眼底的怒意一點一點暈開。
枉她日日為他籌謀,在各家貴女中精挑細選,想為他娶一位家世品貌皆上等的女子做王妃,好為他的将來助力,他倒好,放着她親手挑選的花名冊不看,跑去找那個目無禮法的司空華靈?他是嫌我蕭家還被害得不夠慘嗎!
執春戰戰兢兢地捧起被震落的珠钗,卻見貴妃忽然開口,一字一句道:“傳本宮口谕,明日寅時,讓甯王跪在宮門外候着。他既學不會規矩——”她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本宮便親自教他,何謂君臣母子!”
執春跪着向前挪了幾步,輕聲道:“娘娘息怒,殿下向來是最敬重娘娘的,這次隻是一時糊塗,受了他人蒙騙,才如此行事,娘娘萬不可往心裡去啊。”
蕭婉舒聞言,眸中寒光更甚。她緩緩轉身,居高臨下地睨着執春,朱唇輕啟:“一時糊塗?”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卻讓執春渾身一顫。
“本宮教養他二十餘載,倒不如司空家那丫頭幾面之緣?”她忽然擡手,鎏金護甲劃過執春的臉頰,帶起一陣冰涼的風,“你這丫頭,倒是會替他開脫。”
執春額頭沁出冷汗,連連叩首:“奴婢不敢!奴婢隻是......隻是怕娘娘氣壞了身子......”
蕭婉舒收回手,轉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