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老六的獄卒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身邊躺着跟他一道看管監牢的獄卒頭子劉老四。

他一頭霧水地起來環看了四周，頭腦發懵地搖醒了劉老四，“四哥？怎麼回事？你怎麼跟我一塊兒躺這了？”

劉老四被他晃醒，整個人還有些迷糊，順着他的動作起來，便聽見他一連串的問題，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覺得後脖頸劇痛。

他一邊揉着一邊給了老六一後腦勺，“昨天你小子不是跟在我後頭，突然給了我一手刀，怎麼個意思啊？”

“我哪裡敢啊！四哥！”老六捂着後腦勺說着，“你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對四哥你動手啊！”

“那是怎麼回事？”劉老四看他這麼誠懇，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也有些懵了。

“诶！你們兩個，可叫我好找！”

一道粗犷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面面相觑，二人同步轉過頭來，對上一張衙役好奇的臉。

“找我們做甚？”老六傻愣愣地問道。

那衙役沖他輕笑，露出一口白牙，“江大人找你們問話呢！還能有什麼事？”

“江大人找我們問話？”老六發懵地指了指自己，尚未反應過來說了什麼，片刻後他猛地跳了起來，聲音高了八個調，“江大人找我們問話！”

“大人，人已經帶回來了！”衙役帶着劉老四幾人回來，恭敬地行禮，得了允準才退下。

劉老四等人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看到被放在擔架上的尋芷一身皮開肉綻，擺在大堂正中間，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幾個人均是吓得一抖，還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老六吓得兩股打顫，整個人發着抖，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對着尋芷就磕了幾個頭，“冤有頭債有主，你可千萬别來找我啊！可不是我要你的命，你要找就去找那些人啊！我也隻是個聽從命令的。”

劉老四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他，隻覺得這兄弟确實腦子裡頭有包，天生缺根筋。“你們看來是認得堂上這人了？”江書月見他們這般反應，心中暗暗贊了一句葉蓁蓁，她趁着衙役拿人的間隙，央人先把尋芷擡到了堂上，一來賺足了外頭圍觀百姓的同情，二來嘛……

他看着面對着尋芷毫無人色的軀體吓得面色發白的劉老四幾人，不得不誇葉蓁蓁一句腦子靈光了。還有什麼比這副情景更具有說服力呢？

“你們是否昨日便對這人動了私刑？”到了這份上，眼見着已經得罪了那頭的人，江書月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決定幫葉蓁蓁一把。

人證擺在上頭，劉老四雖然沒有老六那般吓得驚慌失措，但是面色也有些難看，昨日雖然對這人動了重刑，可本意也并非他要取人性命，如今倒是真要以命抵命了。

他轉眼看了寺正一眼，心知即便自個兒說了真話，他們不過是聽命從事，可這些個大人物與他們終歸不同，這些罪民落在他們頭上也不過像拂去一片落葉那般簡單，或許後頭還得遷怒家人。

劉老四打定主意，又看了一眼沒出息的老六，直接便認了罪，“回禀大人，昨日是小的與這人起了些口角，這才懷恨在心動了私刑，小的願意認罪。”

老六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劉老四嗫嚅着半天吐出來兩個字，“四哥……”

劉老四一把把他薅了過來，将他的頭扣在地上，不讓他說話，自己跪着轉身對着葉蓁蓁一拜，“是小的以公謀私，願意認罰，請姑娘節哀，小的願意為他賠命。”

葉蓁蓁看他良久，心中的怒火久久未曾平息，她那雙似乎能洞穿人心的晶瑩剔透的眼睛與劉老四渾濁的眼睛對上，劉老四卻不敢對視，讪讪地避開了視線。

葉蓁蓁明白今日之事最多就到這裡了，她也隻能到這裡了，否則真要把事情刨根問底探個究竟，隻會将她一家人陷入險境，隻是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在這些上位者眼中，底下人的性命薄賤如泥，連沾上鞋子都嫌污髒，可對她來說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卻隻能被他們玩弄股掌，甚至最後他們還能全身而退。

“葉姑娘，既然這獄卒已經認罪，你看是否……”

江書月試探的眼神被她收入眼底，她如何會瞧不出他的意思，他是在提點她點到即止，到這一步就夠了，她輕輕合攏雙眼，明白如今的自己确實奈何不得他們，她艱難地點了點頭，“民女沒有異議，請大人掌判。”

江書月觀她如此識大體，又是欣賞地看她一眼，才對着劉老四幾人判罰，“你既然認罪，濫用職權，私動刑罰，特罰你三十刑仗，剝去官職，永不錄用。”

他将一隻令簽丢下去，立時有人上前将劉老四按在闆子上，開始用刑，頓時整個大堂響起來闆子接觸□□的拍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