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以為李建業是為母尋仇來了。
畢竟李姝麗曾給何曼雲下過砒霜,雖未鬧出人命,卻也是一場實質性的謀殺。
但李建業一開口就是猛料,“你也知道,那砒霜是我給你弄來的。”
蘇荷聽得心頭一震,吃驚不已。
當日她就疑惑過,作為一個深居後宅閨閣女子,李姝麗究竟是從何處弄來的砒霜,沒成想,竟是何曼雲的親兒子弄來的。
她仍是面色尋常,重複着他的話:“沒錯,是大哥弄來的。”
李建業陰沉的目光如釘子般釘在她身上,“但我的要求是,殺李泰安,而非殺我母親,妹妹這是全然不把大哥的話當一回事啊。”
蘇荷的心頭再次震動,這個李建業竟然想弑父。
若說李姝麗想弑繼母尚有幾份情有可原,那這個李建業想弑親父着實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蘇荷回望着他,一時無言。
李建業目露不屑:“妹妹何故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怎麼,你舍不得殺李泰安?”
蘇荷順着他的話往下回:“我隻是更恨你的母親。”
李建業咬了咬牙:“對比我的母親,李泰安這個狗男人才更為可恨,你可别忘了,當年他是看上了你外祖家的财帛才娶了你母親,以緻讓我母親淪為外室忍受屈辱多年,連帶着我也被人嘲笑為‘外室子’,現下你母親病故屍骨未寒,他又不顧情份迫不急待地迎我與母親入府,他既對不起你母親,也對不起我母親,更對不起我,我隻想他死,立即死,隻有他死了,我才可成為這個家的家主,才不用每日起早去學館,每日聽他廢話連篇地訓話。”
一席話下來,蘇荷對李建業的心緒總算了然。
她暗舒一口氣,語氣不疾不徐:“既然大哥想讓父親死,大哥自己動手便是,何故要假借妹妹之手。”
“這可是妹妹你答應了的事呀,不然,我何故要去弄砒霜?”
他說着不耐煩地端起茶水飲了一口:“我今日并非要與妹妹讨論誰去殺李泰安的問題,我今日隻想妹妹就自己出爾反爾一事給出個交代。”
蘇荷答得直接:“大哥想要多少銀子,報個數。”
李建業冷笑:“我堂堂李家大少爺,手頭會短了銀子?”
“那大哥想要的,妹妹給不了。”
“你當真就這般油鹽不進了?”
蘇荷沉沉看着他,“大哥若再不走,妹妹便隻能去正院喊父親了。”
李建業眸中湧出戾氣:“你在拿李泰安壓我?”
蘇荷的語氣也毫不客氣:“實在是大哥逼人太甚。”
“好啊,那你去喊李泰安啊。”他說着猛的從袖間抽出一紙文書,徐徐在蘇荷面前展開,“若是李泰安看到這封保證書,他會作何感想?”
瑩瑩燭火下,文書上的字迹清晰可見。
蘇荷一眼認出是李姝麗的字迹,“保證書”三個字頂格居中,另起一行寫着:“我李姝麗在此保證,定要讓冷酷無情的李泰安被砒霜毒死,以報母親身死之仇,我言必行,行必果。”
這定是李姝麗讓李建業去弄砒霜時立下的字據。
李建業滿臉得意:“先撇開李泰安的感受不說,單是我将這封保證書交到府衙去,妹妹猜猜自己會是何下場?”他頓了頓,陰沉地笑起來,“屆時全城皆會知曉妹妹的弑父心思,妹妹不隻成不了親,怕是還得去蹲大獄了。”
縱是如蘇荷這般冷靜之人,遇到此情此景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意識到她要給李姝麗收拾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蘇荷本能地伸手去奪那紙文書。
李建業卻“嗖”的起身,将文書高高舉起。
他笑得愈加癫狂:“妹妹還是别做無謂的掙紮了。”
蘇荷停止動作,緩了緩,想先穩住他,“究竟要如何做,大哥才肯将這保證書還給我?”
李建業答:“我說過的,我想與妹妹溫存溫存。”
“大哥可要說話算話。”
“這是自然,今夜我若留宿于此,明早我便将保證書還給你。”
蘇荷往房門處看了一眼:“今夜怕是不行,畢竟下人們皆知你夜間來訪,若是再要留宿,傳出去對你我都不好。”
李建業退了一步,“那妹妹明日去墨香院找我?”
蘇荷自然不想去墨香院。
那可是李建業的地盤,估計進去了,就别想全乎出來。
“要不,我們明日約在飛虹閣見面吧,那裡清雅、幽靜,無人打擾。”
飛虹閣乃府中最高一處觀景樓,足足有五層。
平時鮮少有人踏足,唯有在盛大節日或家主生辰時,才由家主攜衆人登樓觀景。
李建業一臉邪魅:“原來妹妹喜歡情趣,想換地方溫存呢。”
接着又問:“明日何時去?”
蘇荷答:“亥時吧,屆時府裡的人皆已就寝。”
“成,那就這樣說定了。”他總算起了身。
蘇荷提醒:“大哥到時别忘了帶保證書。”
“妹妹放心。”李建業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眼:“時辰确實不早了,今夜便不打擾妹妹了。”說完提腿往屋外走。
行至門口時仍不忘對着張秀花和春蘭罵一聲“賤婢”,随即才揚長而去。
他前腳剛走,張秀花和春蘭後腳便進了屋,并匆匆關上屋門。
蘇荷知道她們擔心,便将前因後果述說了一遍。
二人聽完齊齊瞪着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春蘭氣不過:“以前看着李姝麗那般喜潔,屋中不能有灰塵、衣衫不能有污迹,沒成想,她竟幹出這般肮髒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