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醫,你是掌院,若這瘟疫你解決不了,天下還有誰能解決?”顧廷川面色憔悴,他這幾日都在為此事奔忙,幾乎不曾入眠,眼底的青色十分醒目。
難處歸難處,事還是要辦的,“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三日之内,必須找到醫治瘟疫的法子。”
“下官遵命。”窦通愁眉苦臉地告退了。
回了值房,龐柏文已經候在一旁了,他問:“墨卿,何事?”
龐柏文把手裡的公文放在顧廷川面前,“此次疫病來勢洶洶,甯延州,邑康府等地送來的邸報中說要是再沒有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疫病範圍進一步擴大,後果不堪設想。”
顧廷川伏在案前,修長的指節按着自己的額角,“讓各地開放糧倉,救急災民。”
“還有一件事,”龐柏文頓了下,“吉安公主出城了。”
顧廷川心裡一驚,問道:“此時她出城做什麼?”
“據回禀,她去了梵音寺,說是為民祈福。”龐柏文面色凝重,“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這個當口,為百姓祈福的的隻能是陛下,或者太子,以示天恩。哪怕陛下還沒有太子,也輪不到吉安公主,她這麼做,太明目張膽了。
顧廷川提筆,開始寫奏折。
龐柏文看着一揮而就的奏折,“你想請陛下大赦天下?”他點了點頭,“若非如此,叫天下人如何議論陛下。”
兩人說話間,有小吏來報,有人求見顧廷川有要事相告。
内閣衙門理論上說不允許外人進入,但蘇紹元是顧廷川的幕僚,曾經也來過幾次内閣,與門口守衛混了個臉熟,仔細盤問一番,便放他進去了。
進了值房,他朝顧廷川作揖行禮,“大公子,聽聞城外瘟疫肆虐,臣偶得一治療方法,特來給您過目。”接着轉身給龐柏文行禮,“龐大人。”
他把申和玉寫的治療筆記呈到顧廷川案前,龐柏文也湊過去看。
“這能治瘟疫?”龐柏文的語氣明顯不信,“每日用清水洗臉洗手?被褥要幹燥舒适?這算哪門子醫術?”
顧廷川雖未反駁,但看神情也是不信的。
蘇紹元解釋道:“公子,所謂病從口入,瘟疫也不例外。流民平日裡用髒手抓吃食,或是喝了河裡漂着穢物的生水,吃了放壞發馊的飯菜,這些“病氣”就順着嘴巴進了肚,這就是瘟疫的源頭。所以,每日洗手是很重要的,能防止流民的病情加重。隻有先把流民的病情緩和下來,才有時間尋得根治之法。”
他觑着兩位大人的神色,接着道:“這上面所言之法,雖然看起來荒誕不經,但其實都有迹可循,有理可依。大人,若無更好的辦法,不如一試。”
顧廷川沉吟片刻,“紹元,你既然對瘟疫一事已有判斷,就由你協助太醫院,盡快解決此事。”
“定不辱命。”
蘇紹元一走,龐柏文躊躇幾番,還是問道:“景瀾,此事是否太過草率了些?”
顧廷川起身,他踱步到窗前,看着花格窗外碧空如洗,素雲缱绻,他道:“沒有時間了,若瘟疫再得不到控制,陛下會有其他旨意的。”
龐柏文沉默下來,他明白,對陛下來說,犧牲一些平頭百姓來确保皇城的安全是值得的。
“倘若果真這般,該當如何?”龐柏文問他。
誰都來問他怎麼辦,可是他也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皇城的安全也很重要,左仲秋的擔心不無道理。更糟的是此次瘟疫與曾經不同,這與他原本的計劃不同。
況且,吉安公主在此刻出城,真的隻是祈福嗎?她想幹什麼?
顧廷川很少有這樣力有不逮的時刻,京都城外的災民,以及各處州郡的災民能否保住性命,全靠太醫院和蘇紹元的醫術。
若隻是保不住災民的命,陛下隻會斥責太醫院辦事不力。可若是出了别的亂子,隻怕他自己都要被牽扯其中。
皇宮,明政殿。
“左大人的意思是這次的瘟疫不同以往?”照順帝吊兒郎當地坐在龍椅上問道。
“臣不敢妄言,陛下,若任由此事發展下去,瘟疫會蔓延到軍隊,巡城禦吏,城内百姓,接着就會危及陛下和朝廷啊!”他說得慷慨激昂,嗓門又大,吵得照順帝腦袋疼。
照順帝揉揉額角,他還是喜歡顧廷川那樣溫文爾雅地禀奏,而不是像左仲秋這樣扯着破鑼嗓上奏。可是顧廷川辦事的方法他不是很喜歡,隻好耐着性子在這聽。
等他說完,照順帝閑閑地下旨:“若七日之内瘟疫依然得不到控制,就撤回所有守軍和關隘,将各處驿站封死,不許任何人出入。”他的一雙挑花眼此時透着寒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臣明白。”左仲秋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