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煮幾個雞蛋帶着,昨晚上大嫂都數出來了,你吃兩個,再帶兩個上山,今天吃完就壞不了。”
霍淩聽他小聲念叨,熨帖極了。
“以前這時候,都沒人和我這麼說話。”
上了山更别提,近處隻有嗚嗚叫的山風和嗚嗚叫的狗。
小哥兒輕擡唇角,“以後都有了。”
煮出來的四個雞蛋,霍淩剝了兩個,和顔祺一人一個分了,又吃了一大塊熱過的烙餅。
配餅的鹹菜是昨天做晚食時,顔祺用油炒的芥菜疙瘩,比直接切來吃更入味,還經得住放。
“那我走了,你回屋去吧。”
霍淩檢查好腰間的匕首,系緊綁腿,把背簍甩去了後背上。
另還有個鹿皮水囊,顔祺将裡面也灌滿了水,足夠喝到上山到家。
大個兒見他遲遲不來,獨自在大門和屋門之間跑來跑去。
“我送你到門口。”
顔祺緊了緊外面披的衣裳,驅着大個兒往外走,霍淩心道,自己來往山上山下好些年,還是頭一回邁不動步。
等真到了院外,仍踟蹰不前,在小哥兒探詢的目光下,霍淩俯下身,在他的眉心孕痣處輕輕親了下。
哥兒生孕痣的地方不隐秘卻敏感,顔祺分明輕輕一顫,臉頰“蹭”地一下紅透。
這畢竟不是卧房炕上,而是家外的村路旁,即使這個時辰根本沒人,也足夠他緊張。
然而霍淩親完卻還沒有走的意思,顔祺愣了愣,總算無師自通。
他紅着臉踮起腳,也在漢子的臉頰旁印了印唇。
霍淩隻覺一記溫軟轉瞬即逝,他喉結微滾,恨不得當場把小哥兒扛走帶上山。
……
一别七日,山裡乍看還是之前的模樣,細看卻能發現地上的錯草拔高了不少。
這等雜生的野草,但凡能照到太陽便會瘋長,現下隻差一場大雨,待澆過一遍,一夜之間就能鋪綠一片山坡。
霍淩在幾處地方都看見了鹿糞,再往高些走,又瞧見幾個聚在一起的狍子窩。
白龍山上除了趕山客,也有不少獵戶,像是走到野獸常出沒的地方,就要小心着有沒有陷阱和獸套。
不過一行有一行的規矩,獵戶下了夾設了套,都會用刀在附近樹上撕下一塊樹皮做記号。
走了一個多時辰,腳程過半,霍淩停在一處山溪旁,舀水搓了把臉,洗去熱騰騰的汗氣。
山中流水終年不上凍,周圍的積雪化幹淨,仔細看能看見不少大小動物的足印。
大個兒也踩着石頭去喝水,喝完後又跳進水裡來回跑了兩圈才罷休。
霍淩等它撒歡的時候也沒閑着,擡頭将附近的樹上看了個遍,發覺其中有棵樹上面生了一朵比手掌還大的白靈芝,他掂量了下高度,憑他的身高,離地丈遠就能夠得到,便不等去拿腳紮子,直接徒手往上爬了一段,探手摘了下來。
白龍山裡的靈芝分好幾種,最值錢的當屬紫靈芝,其下是赤靈芝,這之外的各樣靈芝雖叫這個名字,實際和大蘑菇沒區别,有些還遠不如榛蘑之類的鮮蘑好吃。
像手裡這朵白靈芝,入藥沒什麼用處,不過可以曬幹存着,吃之前拿水泡開了炒肉。
想着顔祺肯定沒吃過白靈芝炒肉,霍淩把它朝後背簍子裡一扔,決定接下來幾日遇見了就多攢些,拿下去做喜宴上的菜。
“汪!汪!”
大個兒渾身沾滿了水,不知疲倦地在前面小跑,霍淩手拿一根粗木棍,沒走幾步就敲一下路過的樹幹,這樣搞出來的動靜加上大個兒的狗叫,足以讓附近的野獸不敢靠近。
其實深山老林裡,人怕野獸,野獸也怕人,除非運道差,不小心撞了個面對面,實際大多數時候都是彼此相安無事,各不相見地過活。
眼看水囊裡的水喝了個幹淨,霍淩終于爬到了半山腰,得見自家的山中院落。
和山下常見的村屋一樣是連排三間屋,自從這裡隻剩霍淩一個人,他睡東屋,西屋就給了大個兒,在裡面蓄了烏拉草墊子,擺了飯盆和水盆。
山裡林密風大,幾日不掃院裡地上已雜亂不堪,全是外處卷進來的短枝碎葉,屋裡積灰更厚。
他轉了一圈,大個兒也跟着仔細聞嗅,确定沒有野獸來過的迹象,方才放心地松口氣。
直接坐在門檻上歇了兩刻鐘,霍淩緩過勁,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腿,起來尋來掃帚打掃院子,末了把掃出來的東西攏成一堆裝進口袋,正好拿進竈屋用來燒火。
火苗燃起,水汽蒸騰,熱氣一路順着煙道通向火炕内部,徐徐烘幹山間積攢的濕氣。
坐在竈前的霍淩掰開手中恢複暄軟的烙餅,夾一筷子茄子醬塞進去,狠狠咬了一口。
大個兒同樣餓得不輕,圍着霍淩踏起小碎步。
他掰了一塊烙餅,加上茄子醬的湯汁給它拌了拌。
“我自己都不夠吃,便宜你了。”
說完戳一下狗鼻子,“吃完這頓,自己出去抓兔子去,回來我給你烤了。”
像大個兒這體型的狗,一天的飯量比一個壯漢還要大,純靠家裡剩飯根本養不起,所以在山上養它反而更省事。
除去打野食,霍淩還扛上來了自己那份口糧裡的苞米面,得了空就蒸點窩頭,人和狗都能吃。
大個兒聞見香味哪裡顧得上搭理霍淩,直接轉過身埋頭幹飯,把盆子舔得咣咣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