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得大殿,挨個拜過城隍老爺和城隍奶奶,還舊願,許新願。
“叮當”幾聲,是霍淩朝功德箱裡丢了香火錢。
兩人依次從蒲團上起身,這一排有四個蒲團,最靠邊的一個上面睡了隻黑白花的貓,人來人往也不見它走,也不見人來驅趕。
顔祺朝那多看了幾眼,不知霍淩注沒注意到,于是他拽了拽霍淩的衣裳。
“你看,那有個貓。”
霍淩看過去,笑了笑道:“我以前來也見過它,是廟裡養的。”
“還養的挺胖。”
顔祺彎了彎眼睛。
“廟裡常布施粥米,存的糧怕是不少,耗子肯定多。”
又看了半晌,瞧着殿外一連進來數人,快要站不下了,他們才離開。
霍淩尋了個路過的小道士,問哪裡可以給過世的親人燒紙,小道士給他們指路,“大殿後面有個大香爐,那裡就可以。”
還問霍淩和顔祺要不要給逝者做法事,霍淩擺手說不必,小道士也沒多言,叮囑幾句燒紙時的規矩,如此這般方能讓親人收到雲雲,說罷行了個禮就走了。
霍淩和顔祺以前确實沒做過這事,諸如此類的老規矩,多是老一輩人懂得多,再教給小一輩,一代一代往下傳。
依言到了香爐旁,正好沒有人在,爐内有不少燃盡的紙灰。
顔祺對着香爐念了一遍爹娘名姓,生于何處,葬于何處以及生辰年歲,可惜具體的八字他并不知。
那邊霍淩已将紙錢投入爐中,用一根香借火,示意顔祺點燃。
黃紙燒得迅速,火苗升高後沒多久便逐漸消散,顔祺擦了擦泛濕的眼睛,複又朝大殿的方向拜了拜。
做完這件事,好似壓在心頭許久的一塊大石被搬開了,霍淩眼見顔祺眉眼神情都松快了不少。
人活于世就是這般,有個念想和寄托,很多事更容易想開。
自己喪親日久,早過了想起來就會傷懷的時候,可他的夫郎,怕是還需好一陣子才能徹底放下。
……
離了城隍廟,不急着回程,還需扯紅布做腰帶。
這個不需多,二尺足夠,布行夥計一看是買紅布的就知是為了什麼,收錢時不忘說了幾句吉祥話。
布行隔壁就是間不大的絨線鋪子,各色彩線鋪了滿櫃,霍淩見顔祺一直朝裡看,便道:“進去瞧一眼,看有沒有想買的,也好帶上山去。”
顔祺想說不必,可轉念一想上了山添置東西确實不方便,現下在家,缺什麼還能問問大嫂有沒有。
他遲疑道:“我想着繡幾方帕子,送大嫂、英子還有明哥兒,家裡彩線還是少了些。”
其實給霍淩繡的紅豆荷包也沒有合适的色,紅色是有,先前霍淩買了,但綠色尚缺。
不過他沒主動提,與其把沒做好的東西挂在嘴邊,不如到時候直接拿出來。
“多簡單的事,走,來一趟就挑全了。”
絨線鋪子小小一店面,看着甚至有些雜亂,掌櫃的如同坐在盤絲洞裡似的,但你想要什麼,她一伸手都能給你尋出來。
以霍淩的身高,站在裡面顯得鋪子愈發逼仄,趕巧又有個夫郎往鋪子内進,擡頭瞅見他還吓了一跳。
繼續留下去就擋人生意了,他隻得退出去,在門口等顔祺。
“爐果兒嘞——賣爐果兒——”
一小娘子挽着籃兒沿街賣點心,爐果兒是白面加糖,混上雞蛋做的吃食,家家多是過年才能做來吃,平常街上常有賣的,也是哄孩子時方舍得。
霍淩叫住她,問怎麼賣。
“五文錢三個,您要是要十文錢的,我再多送您一個。”
爐果兒個頭不大,咬幾口就沒了,霍淩算了算道:“那給我揀上二十文的。”
“成,那多送您兩個。”
小娘子模樣伶俐,立刻數着數給他點了十四個出來,拿裁好的油紙一裹,霍淩摸了摸道:“竟還是熱乎的。”
小娘子笑了笑,重新把籃兒上蓄了棉花的幹淨罩子蓋回去。
“可不是,兩刻鐘前剛出鍋,我趕着就出來賣了,您要是吃着好,下回再來,我總在這附近幾條街轉悠。”
霍淩揣着爐果兒等小哥兒買好線出來,兩人各拿了一塊兒邊走邊吃,實是酥脆又香甜。
如此吃着零嘴逛街市的經曆,從前顔祺從未有過,覺得新鮮的同時又格外珍惜。
小小一個爐果兒,他分了好幾口才舍得吃完,連油紙上剩的一點渣渣也舔幹淨。
大約是覺得他愛吃,當天夜裡喝完藥,霍淩變戲法似的又摸出一塊爐果兒給他。
顔祺舔了舔唇,心道自己的嘴巴也是被養刁了,比起饴糖竟還真的更饞爐果兒。
“白日裡都吃過了。”
“難不成一天隻能吃一塊?哪來的這規矩。”
霍淩見顔祺不接過去,便從中間掰開,一人一半,這下小哥兒總算樂意吃了。
兩人胳膊挨胳膊,像那山裡樹上捧着松果兒啃的松鼠似的,分完了一塊點心。
吃完以後,忍不住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