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殺死過去的自己,為了生、為了更多的東西!
穿越的兩年裡,她逐漸忘記了記憶中陽光的溫度,忘記了空氣的芬芳,忘記了水源的澄澈。在這該死的、暗無天日、死氣沉沉的下城,她隻是個苟且偷生的老鼠。
憑什麼上城人擁有一切,享受一切?
曾經點燃又熄滅的怒火在林濯心頭燃燒,她迫切地想撕碎一切,撕開那該死的上下城!
離遠航生物公司越來越近,林濯已經能聽到前方鬥毆喧鬧的聲音。
沸沸揚揚的吵鬧聲和爆炸一般的巨響同時響起,緊接着就是冷兵器碰撞的摩擦聲,沒過多久,一聲槍響打破了格局。
林濯猛地停下腳步。
在她面前,是光鮮亮麗、白熾燈亮得如同天堂的遠航;在她身後,是死氣沉沉,霓虹燈稀疏像獸類眼瞳的A區。
林濯站在械鬥人群之後,腳下是像湖泊一樣奔湧的鮮血。
遠航生物公司招牌前,一個男人手持一支古怪的槍械——應該是上城最新款,林濯完全沒見過的類型。
男人聲音低沉,如同惡魔低語:“我說了,中端電梯運行正常,再來遠航吵鬧,用不着基因病殺了你們這群豬仔,我自己就能動手!”
在男人右手邊,是一座光華流轉的樹形電梯。
或許是前方死了太多的人,又或許是男人手裡的槍太過威懾,場面一度死寂,沒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林濯大氣不敢出,借由前面擁擠的人群,她偷偷摸摸往中端電梯的方向挪動。
男人擦搶,語氣冷漠:“既然你們這群豬仔質疑電梯能否正常運行,為了遠航的聲譽,我也不介意挑個幸運兒試試。”
說完,不顧陡然沸騰的人群,他似乎是享受這種掌握衆人生死的感覺,露出猙獰的笑容。
下城人忘卻男人的殘忍,賭徒一般攢動起來,紛紛湧向前,朝男人伸出手,仿佛他是個拯救衆人的神父。
林濯停下腳步,心髒跳得飛快,卻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恐懼!
一道靈光劈過,林濯驚起一身冷汗。
一個把下城人稱作“豬仔”的人怎麼會突發善心?!
多年來登上電梯的人又去了哪裡?!
林濯心底發寒,身體因恐懼不停地顫抖,她在這一瞬間産生了退卻的念頭,本能直覺告訴她,一旦登上電梯,才是真正的生死不知!
林濯後退一步,單薄的鞋底被鮮血浸透,産生惡寒的黏膩感。然而沒等林濯離開,男人突然向她投來目光!
她身體僵硬,停止了顫抖,卻如靜止一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不要——
但是事與願違,男人身邊的保镖似乎是接收到他的信号,正一步步朝林濯走來。他們個頭高大,身上裝着上城獨有的義體,在冷白的燈光下流轉機械的冷光。
——像是機械巨獸。
林濯眼瞳緊縮,她在心底無聲的尖叫、呐喊,但面對這群怪物卻一句話也說不來。恐懼讓她像一隻真正的“豬仔”,隻能任由屠宰的閘刀落下。
她嘴唇顫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但随之而來的是另一種難以掩藏的、瘋狂的憤怒!
命運要她失去,她偏要魚死網破!
腦海裡閃過下城肮髒破敗的環境、堆積如山的垃圾,還有李回的死。她雙眼通紅,面對步步緊逼的保镖們、面對高高在上的男人,林濯高聲呐喊:
“電梯!”
所有人向林濯投去目光,她身軀單薄,神情卻堅毅,在那一刻,她的名字注定要被所有人記住。
“既然電梯可以運行,可以前往上城,那為什麼他從不回到上城去!”林濯擡臂指向猙獰的男人,“他把我們稱作豬仔!!”
“下城被這座電梯綁架,溫水煮青蛙一般,日複一日給我們希望!!”
“可是我們憑什麼生來就是下等人!”
“憑什麼!!誰給他們的資格!!”
“閉嘴——!”男人睚眦欲裂,他憤怒至極,竟擡槍指向林濯,直接扣動了扳機!!
那一瞬間,那一瞬間!
林濯死死地盯着快到要看不清的子彈,她咬牙,神色瘋狂,仍不停下話語:“我們不要奪走什麼,我們隻要生存的權利。”
“活着——!”
憤怒讓子彈偏離的軌迹,沒能擊中林濯的眉心,反倒是擦着她的肩膀劃走。
林濯吃痛,鮮血順着她的肩頭流下,像一面旗幟。
“愣着幹什麼!!”男人失去理智的咆哮,保镖終于回神,朝林濯伸出機械胳膊——
她被鉗住胳膊,像一隻斷翅的鳥一般被提了起來,又被這群怪物狠狠得摔到男人面前。但林濯惡狠狠地盯着男人醜陋的眼睛,仍然瘋狂呐喊着:“我不願生活在這座沒有太陽的城市,更不願成為上城的養料、廢料,在黑暗中苟延殘喘!!”
“難道你們願意嗎?!”
她掙紮着爬起來,旗幟在血泊中再升起。
男人神色猙獰,對着林濯的後腦勺舉起槍:“抓住她!!”
機械巨獸朝林濯伸出魔爪,背後是吃人的血盆大口,而她逃不掉這泥沼。
男人露出殘忍又戲谑的笑容:“把她給我丢進去!!”
林濯努力睜大眼睛,像李回一樣望着灰敗的天空、灰敗的人生。樹形電梯像一個溫暖的懷抱,柔和的光芒包裹住她。在最後一刻,林濯仿佛看到李回死亡時的眼睛。
她最後想說什麼,卻隻發出悶悶的悲鳴。
林濯突然想起,初來乍到時,李回曾喂給餓暈的她一支青草味的營養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