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微笑:“一點小問題。要是出了大事我們早上報管理會了,您放心。”
林隊不疑有他。她此前也多次乘坐電梯去往A區,對中端電梯内部已經了如指掌,她自信一場亂流不會造成多大的威脅,于是頭也不回走去電梯中。
事實上,林隊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代價。
面對狂暴雜亂的數據亂流,林隊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生出了惱火的情緒——這何止是一個小問題!
她不過是三個多月沒去A區,中端電梯中竟然出現了數以萬計的逃逸的代碼!
要知道,中端電梯的運行原理就是将乘客内化成數據代碼進行上傳,運送到目的地。如今這麼多破碎的代碼,顯然是電梯出了大問題,無數乘客因此殒命!
然而現在并不是憤怒的好時機,林隊悲哀地發現,或許自己也将成為這些代碼中的一員。
A區入口由遠航管理,Z區入口則由管理會管理,為什麼兩個人同時選擇隐瞞不報?那那個人又該怎麼辦呢……?
……
林濯猛的睜開眼睛!
即便林隊在電梯内部的記憶格外簡短,但她還是敏銳捕捉到了她的行動路徑與方向!
然而比希望來得更快的是風暴——
林濯覺得自己被撕碎了。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冷熱。沒有疼痛。她像一截被扔進湍流的枯枝,在數據的漩渦裡打轉。意識是唯一确鑿的存在,卻也因此成為酷刑——她清楚感知到自己在“破碎”,左手小指産生強大的剝離感,如同被人拽着皮肉撕扯。
疼痛警醒着林濯,逼迫她在風暴中行動。
如果林濯還殘存視覺,就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身體正在化作數據消散。
可是她失去了視覺、好在她失去了視覺,讓她可以無所畏懼地向前奔跑!
數據化作流光被抛在身後,林濯像一顆燃燒的流星,瘋狂地撞向希望之地!
她尋着記憶中的方向,不顧引力向後拉扯身體的疼痛,不顧風暴的洶湧,隻管奔跑、奔跑,在黑暗中拼命奔跑!
項鍊中的陳其也目睹一切,他看見林濯迸發出驚人的生命力,耀眼得如同數據海中的bug。
在此刻,他被林濯感染,忽視了下半身破碎的數據,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
甯靜。
林隊的聲音在腦海中再度響起,帶着笑意,一如她溫和的臉龐:
“我叫林婧玟,基因樹管理會稽查隊隊長。”
林濯的思維猛地繃緊,她驚出一身白毛汗。
林婧玟……?這是對她說的嗎?
“醒醒,林濯。”
随後一道虛弱的聲音在她破碎的意識裡炸開,不是通過聽覺,而是直接刺入她的神經。随即,黑暗被撕裂,柔和的光線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林濯本能地眨眨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在圖書館裡。
現實世界的光影、聲音、觸覺如海嘯般灌入她的感官——林濯瞳孔放大又收縮,花了片刻重新适應光線,這才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陳其也虛弱地快要消散,他整個人淡到快要看不見,見林濯蘇醒才松了口氣。
林濯張了張嘴,喉嚨幹澀,聲帶如同吞了刀片一般痛苦:“你這是怎麼了?”
陳其也苦笑:“為了複原你的軀體,花了一點代價。”
林濯記憶回籠,想起那片緻命的亂流,她沉默片刻,輕輕地問:“我走出來了嗎?我成功了嗎?”
陳其也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們走出來了,我們成功了。”
林濯提着的一口氣松了下來,她繼續問道:“那你這樣要怎麼辦?你快死了。”
陳其也還算樂觀,他簡單交代了幾句:“待會你從圖書館出去就是通往方舟的閘口,我提前提醒你,方舟完全由遠航生物醫藥公司與基因樹管理會管控,兩者鼎足而立,你必須小心行事。”
林濯卻打斷他:“遠航将世界分作上城與下城,管理會将世界分作Z區與A區,是不是?”
陳其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有否認。
林濯直視着他銀色的義眼:“那你呢,為什麼将世界分作方舟與凡世?”
陳其也并不隐瞞:“這正是我需要拜托你的。我來自濟世會,一個民間組織。如你所見,我隻是一個意識體,所以想拜托你把我的意識送回到濟世會中。”
他停頓片刻:“在這期間我會陷入沉睡,沒辦法幫助你了。”
遠航、管理會、濟世會。
林濯在心底默念,并沒有立馬答應陳其也。
她直覺不對勁,她先是與遠航的人起了沖突,又在亂流中“吃下”了管理會的人的數據代碼,現在竟然又與濟世會有了牽扯。
這三個組織究竟是幹什麼的,他們對“下城”的态度又是什麼樣的?
一旁的陳其也還在小心翼翼地求林濯:“我為了救你都快要死了,求你了,就送我回家吧……”
林濯瞥了他一眼,陳其也立馬捂臉:“當然,我不是挾恩圖報的意思!”
林濯冷淡,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問:“那我要去哪裡找濟世會?”
陳其也含糊其辭:“……等時機成熟你就知道了。”
林濯閉眼,發出嗤笑:“最煩謎語人了。”
陳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