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程岸和他的代理人爆發了十分激烈的争吵。
程岸似乎是有些疲憊,他揉着脹痛的太陽穴,再一次重複道:“我說了,我沒辦法做這種事,我沒這個能力!”
棹舟那張完美的臉因憤怒憋得通紅:“我警告你,你的合約捏在我手上,我不管你有沒有能力,讓你做你就必須要做!”
那一瞬間,陳宇腦海裡劃過諸多比如“潛規則”、“上位”之類的詞,他有些好奇,悄悄湊近。
程岸:“……這是遠航的事!這些年,我也為遠航做了不少貢獻,公司每次推出新産品,哪次我沒有站台推銷?”
棹舟冷笑:“僅僅是推銷而已,算什麼貢獻?現在全部産品線都是S001在做推廣,你已經沒用了!程岸!”
程岸更加疲憊了:“既然沒用了,就放過我吧。”
棹舟變臉,他哀求道:“最後一次,程岸。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你知道的,這關系到我在三小姐那邊的待遇,我不能沒有她,也不能沒有你。”
“求求你了程岸,就幫幫我,幫幫三小姐,幫幫遠航吧!”
棹舟露出想哭又想笑的扭曲表情,被紅紅綠綠的霓虹燈光切割成光暗兩塊。
他猙獰道:“隻要你……義體……成功回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棹舟低沉的話語被風吹散,陳宇努力湊近去聽,卻在不經意間對上程岸的眼睛。
悲憫的、憂郁的眼睛,像化不開的雨季。
……
陳宇磕磕絆絆講完,悄悄往林濯背後縮了縮,好似害怕看到潘克拉托的眼神。
林濯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随後看向潘克拉托,溫柔道:“潘克拉托先生,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不知為何,潘克拉托看起來倒沒那麼緊張了。他輕輕抿了口涼透的水,笑道:“稽查隊和審訊辦領導,這樣的故事也能作為證詞嗎?”
“先不說故事的真假——”
陳宇氣紅了臉,鼓起勇氣打斷道:“當然是真的!!”
潘克拉托像看小醜一般瞥了他一眼,又用那種“小孩在無理取鬧”的表情無奈道:“好吧好吧,就當它是真的好了。”
“可是這和遠航——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隻是棹舟的一面之詞,最多也隻是關聯到我的三女兒而已。”
潘克拉托好整以暇地看着怒氣沖沖的陳宇,他托腮歪頭道:“那讓我們再回到一開始的話題,這個故事真的是真實的嗎?”
接二連三被質疑,陳宇再也忍不住,他拳頭捏得很緊,憤怒道:“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我一個無名小卒,有什麼理由去害你、害遠航!!”
潘克拉托捂嘴,碧綠的眼睛裡卻流露出明晃晃的瞧不起與貶低:“或許是……希望訛我們一副義體呢?畢竟你也說了,你可是非常想成為新人類。”
說完,他眨了眨眼睛,仿佛自己隻是開了個玩笑。
“你!!”
這種潛伏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歧視刺痛了陳宇,他燒紅了眼睛,憤怒地指着潘克拉托,牙關咬得下颌線都在顫抖。
水不知何時灑了一地,像一小塊亮晶晶的鏡子。
林濯默默看着兩人的交鋒,看着潘克拉托遊刃有餘的神情,看着他從陳宇進來就掩蓋不住的得意……
她皺眉,心髒漏了一拍,仿佛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她錯過、遺忘。
潘克拉托還在故意激将:“是真是假,用一下記憶檢索器不就好了。正好我們就在管理會的審訊室裡,想必儀器很齊全。”
“還是說,這位想訛義體的自然人先生……不敢用?”
記憶……
等一下!
林濯猛地一震,瞳孔驟然收縮,像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過。
她呼吸加粗,心跳加快,剛準備出口阻攔,就聽見憤怒到失去理智的陳宇已經應下!
“誰說我不敢!!”
林濯頭暈目眩兩眼發黑,恍惚間看到潘克拉托得意的表情,她知道,已經遲了。
潘克拉托禮貌道:“好了,奧爾法拉小姐,為了證明這位陳先生的清白,還是啟動記憶檢索器吧。”
奧爾法拉沒有理由拒絕潘克拉托的要求。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濯,将陳宇帶到繭形儀器前,默默啟動檢索,并拜托赫拉将數據可視化,呈現給在場的所有人看。
不出林濯預料,即便儀器從陳宇的出生開始檢索,依然無法找到他看見程岸與棹舟對峙的記憶片段。
林濯閉上了眼。
潘克拉托魔鬼一般的聲音響起:“所以,林隊,為什麼要找一個‘假人證’來污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