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濯和丙娜道别後，一直在思考對方所說的基因樹枯萎。

她躺在沙發上，腦海裡閃過高大、柔和，猶如母親懷抱的基因樹。

林濯舉起一支基因液，在那一刻，有關基因病的真相，在她腦海裡成形。

以上城定義自然人的标準來看，很顯然，下城裡的每個人都是自然人。上城的自然人尚且受到“基因不穩定”的影響，那下城必然會更嚴重。這樣的“不穩定”放到環境髒亂差、生活條件艱難的下城，就變成了更危急的“基因病”。

上城的基因液是自然人維持生命的“藥品”，而下城隻有效果差、味道差的廢品營養液。

在基因樹尚且繁榮時，下城的垃圾場也隻有古怪的廢棄品，更何況如今基因樹正在枯萎？

林濯将基因液一飲而盡，點開《針對A區基因病詳解》，丙娜沒有騙她，林婧玟的權限果然升級了。

這份文件中，非常詳細地說明了目前下城環境的惡劣以及對自然人生命的威脅，赫拉做了數據模型，在目前基因樹逐漸枯萎，上城自然人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下城所有人最多隻能存活一個月。

一個月後，下城将變成一座空城。

林濯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她緩緩閉眼，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似淚似汗。

……

林濯結束休假，像往常一樣回管理會工作。

筒形機器人一如既往地滾過來，顯示十點在Z-88有個會議。

林濯早有準備，丙娜已經和她說過，這次會議十分重要，關乎到所有自然人的未來。

她是最早抵達Z-88門前的人，卻沒有立即推門而入。挺拔的身影斜倚在金屬門框邊，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一片陰影，整個人如同凝固的剪影般安靜。

林濯在等人，等奧爾法拉的出現。

不一會，奧爾法拉準時出現在Z-88門前，見到林濯，有些古怪道：“你在這幹嘛？不敢獨自面對boss？”

林濯笑了：“我在等你，奧爾法拉。”

奧爾法拉頓時露出惡寒的表情：“林婧玟，别用這麼惡心的語氣對我說話。”

林濯置若罔聞，仍然不遺餘力得用溫柔的語氣惡心她：“你知道這次會議是要決定什麼事宜嗎？”

奧爾法拉思索：“有所耳聞……怎麼了，你要求我辦事？”

說着，她露出一個壞笑，輕輕貼近林濯，冰涼的機械義體蹭了蹭她的臉頰：“你好好求我，我就幫你。”

林濯偏頭躲開奧爾法拉的觸碰，又拍掉她的手指，拉開距離緩緩道：“我隻是問你知不知道而已，怕你沒有準備，不是求你辦事的意思。”

話音剛落，林濯轉頭就走進Z-88辦公室，把呆滞的奧爾法拉抛在腦後。

等姗姗來遲的丙娜到達，人員到齊，boss才讓赫拉傳送最新的會議議程。

boss面具上有冷光一閃而過，他表情鄭重：“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知道了基因樹的問題了。”面具後的視線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今日這場會議，将決定我們是挽救它，還是任其毀滅。”

林濯垂着眼沒說話，奧爾法拉迅速瞥了她一眼，終于知道為什麼對方要在會議開始前攔下自己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了。

boss嚴肅：“出現這樣的問題，管理會難逃其咎，但現在再追責已無意義。基因樹枯萎滅亡迫在眉睫，如果要救，我們隻有一月時間。”

丙娜輕笑：“boss還是傾向于不救的吧？畢竟新管理方法早就出台，看來您已經做好鋪墊了。”

boss瞪了她一眼，繼續道：“無論救或不救，都必然損失些什麼。我個人傾向是不救，但還要看大家的意願。現在表決開始。”

丙娜笑吟吟地盯着boss，話語卻意有所指：“如果不救，為了保證自然人存活，他們就不得不轉變為新人類。以目前遠航獨大的局面來看，真正獲益的隻有遠航啊——”

林濯在心裡發笑，和丙娜合作的好處就體現在這裡，在徹底殺死boss前，她不得不為林濯考慮，幫她掃清一切障礙。

果然，奧爾法拉一聽到遠航獲益，本來還無所謂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似乎是在想其中利弊。

boss循循善誘：“遠航獲益也隻是一時的，更何況他們作為一個商業公司，而我們作為管理部門，本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嗎？”

聽到這話，奧爾法拉立馬坐不住了，她諷刺道：“您早說井水不犯河水，當初又何必邀請我擔任審訊辦主任？最開始不是您說管理會和遠航勢不兩立，這裡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嗎？”

boss神色不變，他注視着奧爾法拉的義體，語重心長道：“奧爾法拉，你全身裝載義體，更需要遠航的支持才對——你這身ALA型義體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奧爾法拉怒極，她拍案而起，就差指着boss鼻子大罵了：“堅持不了多久我就去死！！”

“既然你這麼想和遠航合作，那我偏不，我偏要救基因樹！！”

boss語氣冷下來，他臉色沉冷：“那就投票好了，七位領導層加上我和赫拉，總共九票，超過半數就算投票成功。”

赫拉往每個人智腦上傳送投票信息，林濯點開一看，頁面很簡單，隻有救和不救兩個選項。

她毫不猶豫點下“救”，随後熄滅屏幕，觀察其他人的表情。

經過丙娜的挑撥，奧爾法拉做決定也沒有多猶豫。二樓、七樓領導是堅定的boss黨，想必會投給“不救”，三樓、五樓領導立場不明，難以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