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伸手想接過明滄手裡的傘,卻被明滄向後躲了躲,他說:“這傘挺沉的,還是我拿吧。”
桑榆便由着他去了,靜待電梯時,氣氛安靜得落針可聞,明滄似乎能聽見桑榆那均勻的喘息聲。記憶中悠然靜谧的木質清香若有似無地蕩在空氣中,明滄忍不住朝桑榆靠近半步。
“叮——”電梯門開了。
桑榆進去後,轉過身來按下電梯鍵。明滄跟着擡步進去,随手關了電梯門。但他卻不按常理出牌,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那兒,與桑榆面對面,那股緻命的木質清香霎時間環繞充盈了整個電梯間。
桑榆餘光瞥了眼旁邊偌大的空位置,目光閃爍之間對上明滄直勾勾的目光,驚得一身汗毛豎起,悄悄往旁邊挪了挪,盡力把自己縮在小小的一角,給明滄騰出來一個更大的地方。
誰料明滄逼近一步,長臂一伸,将桑榆圈禁在狹小的電梯角落。桑榆的發絲是洇濕的,衣服是潮濕的,明滄覺得他的呼吸也跟着濕了,視線下垂,瞥見貼着衣領露出的半截鎖骨,不禁有些心猿意馬。裡面,應該也是濕的吧?
桑榆哪知明滄此刻正盯着他想入非非,隻覺得對方今天戾氣有些重,讓他無端想起此時可能正在砸他姻緣台的冥主,不禁抖了三抖。
桑榆垂下眼睫,被逼得連連後退,等他退無可退,腰背緊緊貼在後牆,他忍無可忍,小聲問道:“你幹什麼靠得這麼近......”
聲若蚊蠅,細不可聞。
明滄一言不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視線在露出的半截鎖骨上流連,恨不得鑽進領口查探。他忽然低下頭湊近。
桑榆即刻閉緊雙眼,溫熱的呼吸灑在他頸間,他聽見男人說:“我聞聞。”
聲音不近不遠,桑榆立即低頭揪起衣領細細嗅了一遍,什麼味道也沒有啊。桑榆偷眼看他,問:“聞什麼?”
明滄後退半步,給他留出一絲喘息的空間,理所當然,又正義凜然地說:“聞聞有沒有其他人的味道。”
“其他人”三個字咬得極重,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叮——”電梯停了。
桑榆逃也似的從明滄與電梯牆的縫隙裡鑽出去,邊走邊解釋說:“哪有什麼其他人的味道,即便有,那也是很正常的。我每天要接待很多客人,染上其他人的味道是不可避免的。”
桑榆手指按在門把手上,手腕忽然纏上一股蠻力,明滄的聲音又驚又怒:“接什麼客?”
明滄這麼問,是想起桑榆曾被騙去KTV陪酒,一想到那些臭魚爛蝦在他身上動手動腳,瞬間怒上心頭,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緊,桑榆吃痛輕呼一聲,明滄驚覺失去理智,驟然松手,門也在此時開了。
桑榆沒進去,他隐隐覺得明滄有些不對勁,揉搓着手腕關心道:“你到底怎麼了?”
明滄把雨傘往地上一扔,拉着桑榆進門,“嘭”地一聲帶上門,耐着性子問道:“你做的什麼工作?”
桑榆有些心疼被粗暴對待的門,如實将元一白幫他找的工作介紹了一番,言語中真情流露,盡是對元一白的依賴與感謝,全然沒注意到明滄松了一口氣後卻越來越黑的臉色。
明滄醋而不自知,酸道:“你隻顧着那隻死肥貓,還記不記得那兩隻螃蟹?”
桑榆嘟囔道:“緣來不是死肥貓——螃蟹?”
看他這反應,明滄就知道,他果然是忘了,一股無名怒火油然而生,不由冷哼一聲:“你前腳剛從我那兒走,後腳就找上元一白,有了貓就忘了螃蟹。說起來你與元一白也不過剛認識幾天,便整日與他混在一起,你可真行。”
明滄越說越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步步緊逼,桑榆想後退,雙腿卻像是灌了鉛一般沉得要命。
“你不能這麼說!”桑榆忽然開口,他倔強地仰着頭,望向明滄的雙眸,努力為自己辯白:“你把我說得像是戲文裡的負心漢,薄情郎,你不能這麼說!”
戲文?明滄敏銳地捕捉到一個疑點,但他沒心情去審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反問道:“你不是嗎?”
“我當然不是!”桑榆矢口否認,激動地手指亂比劃一通,說:“朋友就是朋友!哪兒來的什麼負心薄幸?我,我與你是朋友,與元一白也隻是朋友。而且,我也沒有忘掉螃蟹,那隻貓是我撿到的,已經還給元一白了。元一白幫我介紹工作,我總不能過河拆橋,有了工作就不理他......我和元一白是偶然碰見的,并非是有意去找他,你那話說得有歧義,分明是你在曲解事實,講歪理!”
桑榆越說越急,末了忽然發現沒必要事事都向明滄解釋,難不成以後幹什麼事都要向明滄彙報嗎?明滄既不是他在人間的老闆,也不是他在上天庭的老闆——
上天庭!
完了,桑榆忽然想起來,那些書冊和紅線,還在他床上放着!要是讓明滄看到了,縱然有三張嘴也說不清了!
明滄被他這一長串大道理說得腦瓜子嗡嗡的,怒火竟真被澆滅了大半,他緩步在客廳裡轉了幾圈,這兒看看,那兒瞅瞅,正欲每個房間都看上一看,看看桑榆住的地方究竟長什麼樣子。
桑榆的房子很小,一間卧室,一間書房,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也沒有個像樣的大陽台。明滄記得桑榆很喜歡曬太陽來着,這連個陽台躺椅都沒有,豈不是過得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