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失望急了,連卷翹的睫毛都耷拉下來,明滄看他一眼,終究于心不忍:“隻能吃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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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重新回到桑榆的小公寓,将所有角落挨個查看一番,發覺屋内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甚至每個地方都被收拾得一絲不苟,他捏着折扇擰眉沉思。
冥主對月老不懷好意,這是衆所周知的事實,那人抓到桑榆肯定要胖揍一頓,将人綁到冥府受刑也是有可能的。隻有一點,司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這屋裡,已經不剩一丁點桑榆的東西了,一件衣服都不剩,上次來看見的那個陌生男人的衣服,也都消失不見了。
司命折扇在手心敲了敲,開了冰箱,竟然也是空空如也,好嘛,真是連一件東西都沒留。
這可真是怪了,冥主帶走桑榆,連他吃的用的穿的,全都帶走了?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司命擰着眉,決定要去冥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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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手裡扶着榆樹,看着明滄賣力地挖着樹坑,擔憂地說:“要不還是我來吧,你手上有傷,不能幹重活。”
“小傷而已。”明滄抽空看了一眼桑榆:“那傷隻是看着吓人,想當初——”
明滄停住不說了,桑榆問道:“當初什麼?”
明滄沉吟片刻,接着道:“我曾受過更重的傷,依然能與對手大戰三百回合。”
桑榆理所應當地認為明滄是在吹牛,現在是法治社會,這裡也是個和平國家,他說的應該隻是小時候和人打架受傷了。不過他并不打算拆穿,畢竟男人都要面子嘛,他懂的。
明滄一隻手提着一隻水桶,一路從水池邊走過來,竟然一滴都沒灑。桑榆伸手去接,卻被明滄避開。
“你把樹扶好了,”明滄語氣重了起來,“别擋我路啊。”
桑榆撇撇嘴,他發現明滄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想法是好的,可是說出口的話總是很别扭。比如這榆樹明明好好地站在那兒,明滄就是固執地讓他去扶着。他說:“可是老闆,活兒都讓你幹了,你要我幹什麼呢?”
明滄放下水桶,氣也不喘一下,語氣平靜,甚至有些嚴肅,“我是你的雇主,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哪兒來這麼多問題。”
說完他就後悔了,桑榆不是黑白無常,他不應該那麼跟他說話。冥主大人高高在上慣了,盡管他時刻告訴自己要收斂脾氣,溫和待桑榆,可是上位者的姿态和習慣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改過來的。
他用餘光瞄了一眼桑榆,見他并無異常,十分凝重地看着那個深不見底的樹坑,半晌,他說:“這樹坑挖的太深了吧,小樹不需要這麼深的坑。”
桑榆估摸着,如果他一千歲時被移栽到這裡,大概差不多。
明滄語噎,合着他挖了這麼長時間,展示他能幹來了。桑榆端起鐵鍬,鏟着土填進去,指揮明滄:“澆水。”
兩人一起将樹擡進土坑,填土,拍實,再澆水,終于把這棵樹栽下去了。
“明滄,你的品味還挺獨特的,我沒見過人家載這樣的樹在花園裡的。”
明滄頓了一下,他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樹?”
桑榆仔細端詳一會兒,搖搖頭,“我不知道啊。”人有時候也不認識自己的遠方親戚,何況他隻是一棵樹,還是一棵連自己的品種都弄不清楚的樹,不知道也很正常。
明滄松了口氣,昨天夜裡下訂單的時候,無意間看見榆樹,本隻是看兩眼,誰承想這榆樹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他的購物車裡。
這隻是一棵再普通不過的榆樹,是他那種隐秘的心思強行将它與桑榆聯系起來,這說出來是十分牽強的,同時也讓他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和桑榆之間,隐秘的鍊接越來越多,每一件他都清楚,桑榆卻意識不到。桑榆正無知無覺地被他的密網包圍,他不禁有種怪異的成就感,這比他以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讓他興奮。
明滄自顧自地挖着坑,桑榆也扛了一把鐵鍬,你一下我一下,圍着院牆不多不少挖了三十三個。緊接着明滄提着水桶,桑榆挨個兒澆水,桑榆扶花,明滄鏟土,三十三棵爬牆玫瑰很快移栽完成。
桑榆看着滿院的玫瑰,已經能想象出花開滿院的盛景,頓時成就感滿滿,。
兩人身上多多少少沾了些泥土,桑榆手上的土被他擦在臉上,像隻花貓兒似的,明滄見了,尤覺可愛。桑榆伸手摸了一把玫瑰的葉子,念叨着:“小玫瑰,快快長大啊。”
明滄壞心頓起,水桶還剩一些水,他單手拎起水桶撩了一把水彈在桑榆臉上,桑榆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知道是明滄的惡作劇。
桑榆站在台階上與他視線齊平,他微微歪了腦袋,在還手和不跟他計較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高傲的神樹是不會和凡人一般見識的。
誰知明滄趁他發愣,又壞笑着彈他一臉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桑榆微眯雙眼盯着他,神樹寬宏大量放過你一回,這可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的!
桑榆蹦下台階,抄起水桶就往他身上潑——氣勢很足,奈何明滄身手靈活,僅衣角微濕。
桑榆大驚,這下好了,戰争還沒開始,已經彈盡糧絕了!再望明滄懷裡的大半桶,頓時警鈴大作,抱着水桶就跑。
明滄頓時輕哂出聲,抱起水桶追趕上去,撩了水就往桑榆身上灑,桑榆躲躲閃閃,院中繞了兩圈,累得氣喘不止。他把水桶罩在頭頂,雙手舉過腦袋投降,在水桶裡悶着聲兒:“不玩了,我輸了,停戰吧!”
神樹很大方,遊戲輸了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