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下山,他們就立馬找地方休息,然後各自無言地度過一夜。
隻要有一點光亮,夏琳就立馬起來趕路。
而她的雇主隻要安安穩穩待在狹小的馬車裡就行,随便他是坐着躺着還是睡覺,當然,馬車行駛過程中不算安穩,諾蘭根本無法安穩入睡。
往往是夏琳醒了,諾蘭也就被迫蘇醒。
諾蘭在選擇脫離龐大的護衛群體,反而選擇了一位野生雇傭兵進行護送任務之前就已經做好風餐露宿的心理準備了。
但他從小到大,還真沒吃過這種苦,雖然一直生活在各種爾虞我詐明槍暗箭之中,遭受暗鲨下毒家常便飯,但他一直享受的都是最頂級的物質條件。
諾蘭有些許不習慣,但更多的是感到新奇。
就像是夏琳遞給他的面包,初時覺得奇怪,但真的嘗過之後卻覺得别有風味,并想要再多吃一點。
當然那種帶夾心的面包很快就被吃完了,接下來就是逐漸變硬的實心面包,偶爾在路上條件允許時,雇傭兵也會停下來弄點别的食物給兩人加餐。
比如現在——
諾蘭看着鍋中沸騰的奶白色魚湯,紫色的葉子在白色湯汁中若隐若現,他動了動鼻子,十分陶醉于空氣中飄散的脂肪香氣。
寶石藍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眼神迷離地看着鍋。
多日不見葷腥的他,現在甚至能夠想象到當那溫熱的魚湯被喝進胃裡時會湧現出怎樣的滿足感。
那魚湯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美味……
那位奇怪的雇傭兵在十米開外的大樹下,正一邊采東西一邊對他發出警告:“少爺,那湯還沒放鹽,你可别偷吃哦!”
諾蘭不想理這人,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駁:“我還不至于饞這一鍋簡陋的魚湯。”
這話夏琳可就不愛聽了。
簡陋?
她的拿手魚湯哪裡簡陋了?
天然紫飛魚現殺現宰,去除了充滿腥味的鱗片和内髒,油爆魚皮然後煮出奶白色濃湯,最後加入鹽、天然菌菇、紫蘇葉。
最高級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料理。
就連厄裡斯那個刻薄的老家夥都被她的魚湯給鮮掉了舌頭,在夏琳撞破他秘密的情況下,沒有直接殺了夏家姐妹二人,而是把她掠回去當免費保姆。
夏琳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她的魚湯功不可沒!
夏琳甩了甩手上的菌菇,将多餘的土粒甩開,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在諾蘭看來就是這人氣勢洶洶要過來找他的麻煩,他渾身僵了一下,沒動,隻是倔強地看着外形不羁的雇傭兵越走越近……
然後這人直接越過了他,去了後面的溪水裡洗菜。
徒留一陣風輕輕拂過諾蘭的面頰。
夏琳一邊洗着手中的菌子,一邊氣哼哼地想着,等喝了她的魚湯,看這少爺還怎麼嘴硬!
她可是知道,月影帝國這邊的人炖魚手法相當粗糙,他們隻是一味加香料掩蓋魚腥味,那湯的味道能好才怪了!
最終出鍋的魚湯确實美味極了。
諾蘭小心地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得十分滿足,雪白的魚肉在口中一抿就輕輕化開,還有脆嫩入味的菌子滿口生香。
他覺得這鍋湯比他吃過的所有宴會上的菜都好吃,非常值得他細細品味。
真沒想到這個邋裡邋遢的雇傭兵居然還有這麼好的手藝。
諾蘭放下碗,擡頭看背對着他的某人,清了清嗓子想要誇一下她,順便交流一下美食做法,當然如果雇傭兵願意擺脫流浪生活而有意向當他的高薪大廚的話就更好了。
“稀裡呼噜*%&……稀裡~%!呼噜……”
夏琳以最快的速度幹完自己那一份,一抹嘴巴,站起來就麻溜地去溪邊把自己的碗洗了。
呆呆看着她背影的諾蘭:“?”
轉過身來,雇傭兵就又戴上了她的面罩。
看到諾蘭端着碗望着她,嘶啞的聲音從面罩下傳來,有些沉悶:“諾蘭少爺,您不吃嗎?太陽快下山了,我們要趕緊去找過夜的地方了,不然野獸會聞着味道找過來。”
白發美少年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他隻是幹澀地吐出幾個單詞:“……嗯,我盡快。”
然後他也加快了進食的動作,并學着雇傭兵的樣子去溪邊洗自己用過的餐具。
諾蘭第一次幹這事兒,他不知道為什麼碗會越洗越油,總也洗不幹淨,總有一層油脂吸附在碗上面。
夏琳不知道白毛少爺磨磨蹭蹭在幹什麼,她走過來一看,就發現他還在搓碗。
“……”
她直接撈了一把小溪裡的沙子放到碗裡:“用這個。”
她雖然很精緻地帶了鍋碗瓢盆,但也還沒精緻到連去油污的東西都要帶上的地步。
諾蘭終于磨磨蹭蹭地洗好了自己的碗,他将碗帶上馬車,用袖口仔細地将碗裡的水痕擦拭幹淨,然後收進了自己的空間戒指裡。
真是新奇的體驗——他想。
路程還剩下一天,大概明天下午,他們就能穿過邊界曠野,抵達遠東帝國的文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