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想殺了自己,是安爐……救了自己嗎?
方未明想起了那句話,他聽過很多遍。
第一次聽到時,是什麼時候?這一次,是第幾次了?
方未明一無所知,他緩緩推開了安爐,手上的戒指卻沒有還回去,他總覺得,這枚戒指極其重要。
“我累了。”
安爐隻是平淡地看着他:“哥哥,派對并沒有結束。接下來,還會有一場盛大的表演。你不想看看嗎?”
“不——”方未明下意識回答道。
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我想休息。”
“我跟你一起。”安爐斬釘截鐵。
遊輪上同樣有房間,安爐牽着他的手,輕車熟路朝房間走去,方未明一路跟着,不再說話。
等到兩人一齊躺在床上後,方未明才默默道:“安爐,你不要騙我。”
與之前不同,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格外的冷靜。沒有了之前的懇求,隻有滿滿的——
你要是騙我,我會想要殺了你。
安爐很厲害。
但他,聽不出方未明的語氣。隻要方未明不說,他永遠無法猜透方未明的心思。他隻會根據事情的前因後果、萬事萬物的邏輯去分析,去評估。
與其說是“不會”,不如說,他根本沒有“猜一個人心思”的概念。
讓安爐猜,不如要安爐直接讓他人痛苦。
可安爐不會讓方未明痛苦,至少,不是無端的、無趣的、沒有觀賞性的痛苦。
安爐從背後抱住他,無數黑影盤上了方未明白皙的每一寸肌膚。大膽的,沒有任何猶豫的,黑影盡數暴露出來,展現給方未明看。
方未明并沒有抗拒,可能是習慣了自己親弟弟的這一項“特殊技能”。
他放任着,但這種放任隻會讓其得寸進尺。
等方未明睜開眼,房間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神色有些暗淡,他驟然發現自己害怕一個人待在黑暗中。黑色漩渦的臉在夢中若隐若現,導緻他出了一身冷汗。他開燈環視了一圈,周圍異常安靜。
方未明不着寸縷,白皙的身軀上顯現出了無數紅色的印記。他随意披上了安爐的墨綠色風衣,隻露出纖細的小腿,踩着白色的拖鞋,走出了房門。
他看了眼時間,淩晨2點33分。空無一人般的甯靜,但隻持續到他即将踏上甲闆。
方未明看見了,一個奇怪的符号,鍍在每一扇門上。他擡起手,圈着手指的戒指上的符号分明與其一摸一樣。
原先在戒指上,他以為是一隻魚。直到它被放大,方未明才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大錯特錯。
那是一個英語字母“A”,而在三角内部,是一顆碩大的睜開的眼珠。
方未明晃神了一下,他似乎看見,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上的眼珠,移動了,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渾身發抖,意識像是被霧氣籠罩,他想要動彈,拖鞋卻像是被膠水黏在了地闆上。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一陣狂歡。這狂歡聲勢浩大,幾乎像是海浪般朝方未明湧了過來。密不可分的聲音将他籠罩,他根本無處可逃,其中夾雜的詭異瘋狂令他頭疼欲裂。他瞬間跪倒在地,紅色的血液滴落了下來。
方未明拿袖子抹幹淨,下一秒,歡呼聲刹那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的低吟聲,宛如成千上萬的鼓被輕敲着。
方未明掙紮着站了起來,他耳鳴目眩,卻強撐着走上了樓梯。他赤裸着雙腳,腳步極為小心翼翼,他甚至捂住了口鼻。
他在害怕,害怕到呼吸聲被其他人發現。
方未明的害怕是多餘的。
他的腳步一頓,瞳孔猛地一縮。
甲闆上無數人圍成了一個個圈,他們的視線牢牢注視着中間的人。那人赤裸着上身,表情冷漠地盯着一個又一個貪婪到幾近流口水的人,而他的腳下,黑影不斷漫延扭曲,像是要吞噬整艘遊輪。
所有人都在懼怕着他,卻又卑鄙地想要從他那裡得到好處。他們眼睛放出奸詐的光芒,彷佛要最大程度地榨取所有利益。
那人不為所動,像是并沒有看到這群人眼中的邪念。他漠視了所有的邪念,他是邪念中心。
“安爐——”方未明不自覺發出了極其輕微的聲音,腳步不由自主上前,等意識到自己這樣做的錯誤後又狠狠後退了幾步。
安爐聽到了。
他蔑視的眼神掃到了方未明,在他身上柔和地停了下來。
方未明聽到了安爐在叫自己過去。
對視中,方未明情不自禁動了。然而,就在他上前的那一刻,無數人回過頭看向了他。
帶着惡意的目光彙集在了他一人身上。
方未明本能地想要逃跑,雙腳卻無法挪動。他低頭,隻見,腳踝上,黑影盤旋了上來,像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紋身。
他雙眼一黑,意識斷開。
“咚咚咚。”又是一陣敲門聲。
方未明迷糊地睜開眼,他腳踝之上紅色布滿,他卻不甚在意,隻是瞧了一眼便去開了門。
門外,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你好,我是刑警鄭升,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案件,需要你配合,謝謝。”
方未明渾身一震,他的意識回魂,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嘴巴嗫嚅說道:“遊輪……”
鄭升被他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詞語搞得一愣,随即眉頭緊皺,與同行的另一警官對視了一眼。
方未明感到一股冷氣直沖天靈蓋,他的表情滿是茫然,道:“我……能幫到你什麼?”
鄭升掏出一個筆記本,垂着頭問道:“方未明,男,22歲,半年前與兩位友人遊輪度假,結果兩個朋友一死一失蹤,我們懷疑你有重大作案嫌疑,請配合我們調查。”
“什、什麼?”方未明緊握住門,他連忙道,“我失憶了,我什麼都不記得。”
鄭升:“失憶并不是什麼好的借口。”
“醫生、還有我的弟弟……都可以作證!”
“弟弟?”鄭升狐疑地看向他,“方未明,你哪裡來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