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艾克托大人，沒有……沒有糧食了。”

“艾克托大人，出去的路也被大雪堵住了。”

“艾克托大人，請救救我的女兒，我、我把我們家所有的衣服都給她穿上了，但這孩子還是冷得發抖，她一直說爸爸我冷、一直在說啊！”

“艾克托大人……”

安瑟尚未睜開眼，便有無數慌亂的聲音模糊地傳來。

他的身體無比沉重，冷得幾乎失去知覺，意識模模糊糊，隻依稀記得他似乎被什麼給撞了……哦對！他為了救一個孩子被什麼東西給撞了！

他睜開眼，出現在面前的卻并非醫院的天花闆，也沒有消毒水的氣味。相反，稻草的屋頂組成了他能看見的一切，他坐起身，恍然察覺自己坐在一架稻草鋪的木床上，屋内燈火搖曳，随着從門外吹進的風一陣陣地顫抖。

“這裡是……”

看起來不太像是他所熟悉的任何地方，甚至連醫院也不是。屋子大概二十平左右，沒有任何現代化的物品，散發着黴臭的味道，冷得像是冰窖。

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安瑟給自己裹上一條毯子，向着聲源處走去。

“艾克托大人，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我們就都要凍死了。”

“或許真的應該進行獻祭儀式，一定、一定是因為尤瑟王所以達努才降下禍兆給卡美洛，隻有進行獻祭才能得到神的原諒！”

“對，沒錯，請您恢複祭祀吧！”

安瑟茫然地摸索着聲音來到了光源所在，腦海中模糊的記憶也逐漸清晰。

他穿越了。

穿越到這個叫做“亞瑟”的小貴族之子身上，這裡不出意外不是他所知的任何朝代——在“亞瑟”的記憶裡，也沒有叫做“阿爾比恩”的大陸。

安瑟，不，現在應該叫他亞瑟了。

亞瑟所在的就是阿爾比恩上的一個叫做卡美洛的國家，父親是名為艾克托的爵士，是一名地位崇高的祭司。

原本，在艾克托爵士的治理下，這片叫做塞西爾的領地欣欣向榮。

然而兩年前，一場寒潮席卷了整個卡美洛。位于西北端的塞西爾領多山林樹木，人們依靠森林為生，當寒潮來臨樹木凋敝，民衆的日子變也緊巴了起來。

更遑論到現在為止，這場寒潮竟然已經持續了兩年之久，無論是家中囤積的糧食還是越發低下的溫度，都讓這片領地的人們越發憂心忡忡。

“大家說的我都知道……”

溫和疲憊的聲音，來自亞瑟的父親，這片領地的主人，艾克托爵士。

亞瑟也終于來到了大人們議事的地方，一處隻比他剛才所在的地方大一些的房間，卻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

昏黃的燈火映照着每個人的臉龐，幾乎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轍的枯瘦饑黃，站在艾克托面前的幾個男人同樣如此，眼中卻比别人多了些什麼。

“我想救我的女兒。”一個抱着孩子的父親道，“冬天就要來了，就算莉亞能夠挺過這次，可下一次、再下一次呢？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柴火，再這樣下去我隻能點燃自己給她取暖了。”

如哭泣一般的聲音讓艾克托無法開口，他的嘴唇翕動幾下，在人們急切的注視下，終于歸于虛無。

最終隻能歎氣。

“我知道了。”他說，“那就準備豬與羊，進行祭祀吧。”

這好像是一個信号。

得到這個信号的其他人并未因着這退步歡欣，反而對視一眼，那個抱着孩子的男人上前一步。

“如果隻是祭祀不需要鬧到您的面前，普通的祭祀是不足以獲得達努的寬恕的，安塞爾領已經嘗試過了，但是沒用、沒用！！”他的語調原本是恭敬的，但抱着顫抖的孩子，他的眼中閃爍着火花，也逐漸咄咄逼人起來，“所以我們得要貢獻人牲才行，沒錯，隻有獻上人牲才能獲得原諒！！”

他和其他人一樣已經被餓得面黃肌瘦，碩大的黑眼圈挂在臉上，瞪着眼抱着他顫抖的孩子，一步步逼迫向前。

“柳條人。”他說，神情虔誠到可怕，臉上流下血淚，“如果使用柳條人的話，一定能為我們的土地帶來豐收。”

幾乎是幻覺一般的，亞瑟看見了火焰。

可怖的火焰在他面前生出，巨大的柳條人站在不遠處，它幾乎有數十米高，無比巨大的柳條身軀中塞滿了人類，叫喊和哭嚎聲在一瞬間襲入他的耳畔，使人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地獄。

那巨大的柳條人頂端是一顆同樣巨大的頭顱，有着卷曲紅發的頭顱雙眼無神，模樣說是人類更近似于人偶娃娃，卻醜陋到可怕，似乎有血淚自它的“瞳孔”中流下，但很快亞瑟就發現那并非是什麼血淚，而是被活生生燒死的人，伴随着無數哀嚎聲墜下。

這裡是……地獄嗎？

亞瑟瞪大了眼，腳下似有千斤，在短暫的怔愣後不由自主地擡起腳，朝着火焰跑去。

就算隻有一個人、就算他隻能救下一個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亞瑟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這麼多人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燒死。

于是他撲入火焰，在一番狼狽地撲救下，竟然真的從柳條的間隙中扯出一個瘦弱而幼小的孩童，拼盡全力扔出火焰圈。

氧氣一點一點被燃燒的火焰剝奪，用盡全力也無法撕開柳條的安瑟也逐漸力竭，他甚至還沒弄清楚自己穿越到什麼時代、又是怎麼突然從那個狹窄的小屋到了這裡，就快要死去。

但幸好他還救下了一個孩子。

想到這裡，亞瑟的臉上不由浮現出笑容。

既然救出了一個，那就還能救出第二個、第三個。

他是如此想的，大腦已經隻剩一團漿糊，隻想着能将更多的孩子托舉出去。

區區一個他并不重要，隻要孩子、隻要這些孩子能活下去！

“咳、咳咳咳咳……”

黑焰不斷竄入亞瑟的鼻腔，火焰燒灼着他的皮膚，亞瑟努力到最後一刻，跟随着轟然倒塌的柳條人一并倒下。

在閉上眼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傳來一道機械化的聲音。

【歡迎來到“亞瑟的遊戲”，遊戲内測即将開始。】

倒下的柳條人重新站起，被安瑟一個個托舉出去的孩子們回到火焰中，繼續哭喊。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