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男人目光炯炯,神色笃定,仿佛親眼看見了面前的小男孩聯合着可惡的外鄉人竊取兄長美名的邪惡行徑。
被他這樣一說,其他人似乎也想起來了在此之前,憑借勇猛可靠出名的并非是面前的亞瑟,而是他的兄長,
一時之間,竟然也變得遊移起來。
人們低聲竊竊私語,見狀,男人越發趾高氣昂。
亞瑟神色自然地将這些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分明他才是所有人當中唯一的那個小矮子,但氣勢卻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加威嚴。
嗤,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
男人看着他的模樣仿佛已經是看見一隻努力炸起毛來捍衛自尊的貓,不由得摸摸小胡須,已經看見自己憑借戳穿對方竊取榮譽而功成名就的未來。
吟遊詩人嘛,一輩子講故事的人,能得幾時好?不如趁着現在早日抱上未來領主的大腿,說不定以後還能混個官員當當。
到時候這種私生子說不定還要在自己的眼色下搖尾乞憐。
想象到未來的場景,男人甚至笑出了聲。
“看來您對自己的猜測很有把握。”亞瑟好奇道,“看來您是有十足的證據了?”
男人支支吾吾:“這……”這倒沒有。
可許多人的目光注視在他身上,男人享受着這樣的目光,很快變得理直氣壯,“這需要什麼證據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吧?一個是毫無建樹身體柔弱的小鬼,一位是素有美名的少年騎士,在下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原因,能讓後者沉靜而前者面對野獸……說起來你們去斬殺的是否是龍也未曾可知吧?”
他手舞足蹈,已然進入了表演模式。
亞瑟耐心地聽完了他的“演講”,摸着下巴點了點頭。
“他說的确實很有道理。”他說道,目光越過男人、也越過其他人,看向不知何時來到這裡的凱,“你覺得呢,哥哥?”
其實凱沒來多久,也不過是十幾秒的樣子。
然而這短暫的十多秒正巧讓他聽完了男人對他天花亂墜的吹捧和對幼弟極力的貶低,聯想到他在這樣柔弱可憐的幼弟打龍的時候竟然昏睡過去的可恥行徑,成功成為了少年這輩子最難度過的十年。
太難了,他的腳趾已經快在地面摳出一個城堡了。
凱再怎麼美名在外也還隻是個少年,聽見不知道哪來的家夥在保護了自己的弟弟面前誇誇其談不由得紅了耳朵,憤怒地瞪向男人。
但男人卻會錯了意,将他的憤怒誤解為被兄弟搶走風光的憤怒,更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拍到了馬腿上,神色愈發趾高氣昂。
“沒想到凱少爺也在這裡。”他前恭而後倨,對着亞瑟就是一副做作的痛心模樣,“你還要繼續錯下去嗎?!凱少爺已經來了,你的謊言也該被戳破了!”
亞瑟彎彎眼,溫溫柔地點點頭。
“是呢,他說的似乎是對的呢。”他仰着頭,信任的目光讓凱沒由來地心虛幾分……不對!這個人他又不認識,也不是他指使的!有什麼好心虛的!
想到這裡,凱一把推開了湊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站在了亞瑟身前。
他沒好氣地反駁:“對什麼對,你就任憑他污蔑你嗎?”
紅發少年單手扶劍,除去對幼弟的那一絲絲的心虛,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則微微揚起下巴,一副倨傲模樣。
“不是老子幹的就不是,怎麼?承認老子的弟弟很厲害讓你們感到羞恥嗎?”
分明一開始這些人也是沖着亞瑟來的,在别有用心之人三言兩語下就挑弄了心神,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不夠相信亞瑟。
啧,一群壞東西。
男人大驚失色。
“您、您就算是愛護幼弟,也不必拿自己的名聲給這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凱的不耐煩已經寫在了臉上,而是在紅發騎士身後,金發少年沉默看着自己的模樣。
分明不過是個小鬼,隻不過是運氣好有了個好出生……哈,大家都是私生子,憑什麼這個小鬼能成為領主的兒子,而自己隻能在市井摸爬滾打?
原本是這樣想着,所以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去造謠的。
然而,當他此時看清亞瑟的目光,男人突然卡了殼,連原本要說什麼都抛在了腦後。
翻湧的惡念和思緒一并停止了,他張了張嘴,聲音都發不出來。
身邊的人似乎沒人察覺到他的異狀,已然越過他重新将那兄弟二人包圍,隻剩下男人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回響着方才金發少年的眼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背已經滲滿了汗。
就算他是走南闖北見識頗多的吟遊詩人,但像是那樣的眼神幾乎從未見過。
比叢林中的野獸更加兇猛,比殺人者的眼神更加無情,非要說的話他隻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不,不可能的,這個小私生子怎麼可能和王都有關系?怎麼可能!
他咽了咽口水,終于回過神,試圖挪動雙腿。
然後動作之前,一雙黑漆漆的、毫無感情的眼睛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些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