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是一位很符合凱爾特人刻闆印象的騎士。
他身形魁梧,看起來能一手拎一隻亞瑟。他穿着黑色的長袍,手臂上是一圈皮革的護腕,被泛着淺淺光澤的金屬束住。
與面對亞瑟時候努力做出的溫和不同,這時候沉着臉走在他身側的青年面上表情陰沉,是看起來能吃十個亞瑟的可怕模樣。
然而,在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這人卻将臉上的表情收斂好,露出僵硬的笑容。
唔,其實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笑的。
亞瑟縮縮脖子,防止被吃(不是)。
他沉默地跟在高文身後,眼見随着對方扒拉開灌木從,露出在層層疊疊的樹與灌木後藏起來的洞穴。
從洞穴進入,最初極其狹窄,讓亞瑟懷疑高文這麼大個個子怎麼能進入。
走了有一會,昏暗的洞穴前方洩露出一些光亮,向着光亮的方向再走個幾步,終于抵達目的地。
率先聽見的是水滴落下的聲音。
單薄的水滴從空中落下滴入水中,又溶于水。
外部的光亮從頂端的缺口照射進這個狹小的空間,盡管現在的天色算不上亮,但也沒有人點燃燈火。
亞瑟跟着高文闖入這片藏匿之地,率先迎接他的,是大大小小數來有十多個孩子警惕的眼神。
欸?
這些孩子的神色是緊張的,身體是緊繃的,在最靠近入口的幾個大孩子手中還拿着木棍,時刻準備給闖入者一個悶棍。
所有人連呼吸都輕到不可思議,略大一些的孩子捂住小一些孩子的口鼻,自己也屏息住,以至于連剛才水滴的聲音都比他們呼吸的聲音要大。
亞瑟誤入的就是這樣一個困獸栖居之地。
在短暫的視線交錯後。
為首的孩子認出了高文,扔掉手裡的木棍呼出一口氣。
“什麼啊,是高文哥啊。”他從剛才警惕十足的狀态裡脫離出去,撓了撓腦袋,目光落在亞瑟身上,“你又帶回來孩子了?他也和我們一樣嗎?”
以他扔掉木棍為信号,洞穴裡的其他孩子也認出了高文,紛紛放了心。有膽子大又離得近的,還湊了過來,上下打量亞瑟。
“好像和我們不太一樣。”有稍小一些的孩子說,“他看起來像是貴族老爺們的孩子。”
“細皮嫩肉的!”
更大方一點的甚至湊到了亞瑟身邊,聞聞嗅嗅。
“而且還好香。”他仰起頭,喃喃,“你好香啊,兄弟。”
别的都還好,這個扒拉在自己身上聞聞嗅嗅似乎下一刻就要張開嘴咬下的動作讓亞瑟縮了縮脖子。
“謝謝?”他略有遲疑,看着頭發眼睛眉毛鼻子沒一個地方和自己有相似的孩子陷入思索。
這也是他不知名的父親的孩子嗎?
他茫然的目光掃過洞穴,這些大大小小的、或大膽或羞澀的孩子映入眼底,讓亞瑟虎軀一震。
還有這些,這些也是、這些都是嗎?!
震驚!
亞瑟的腦子一瞬間都被過于豐富的信息量清空了!
然而很快,他僅存的理智就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先把他的便宜老爹是否能生這麼多放到一邊不談,就依照艾克托和遊戲的設定猜測,也能猜到他的老爹定然是個大人物,而試問哪個大人物會讓自己的孩子們盡數淪落到衣衫褴褛的地步?就算會有那麼一個或者兩個失落的明珠,但這樣多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境況,怎麼看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張望着,順手摸了摸在自己身上聞聞的孩子的腦袋。
那皺着臉作出聞聞嗅嗅模樣的孩子神情一頓,還未來得及遮掩表情的臉上是驚訝與一點茫然。
這樣的神情倒讓兩個孩子看起來有了那麼零點五分的相似。
亞瑟并未注意到這點,他環視一圈,在在場之人身上找到了共同點——和高文一樣,這些孩子無一例外,身上都有所殘缺。
有的是少了一隻眼睛,有的則是缺胳膊少腿,倒是顯得他這樣一個全手全腳的人有些突兀。
顯然,在場的孩子也發現了這點。
剛才為首的那個孩子湊近了高文審視地看着他,皺起了眉。
“高文哥,這孩子是……?”他有些懷疑,但出于對将自己和小夥伴救出并收留的大哥的信任并未直接将懷疑說出口,“他和我們似乎不太一樣啊。”
高文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但他的直覺和剛才與亞瑟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讓他相信了亞瑟和大家是擁有同樣遭遇的孩子……當然,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初見的濾鏡。
但他還沒說話,就有人替他發生。
“沒關系啦,就算那孩子是壞孩子也沒關系的。”一個年歲更小的孩子湊過來,貼在高文身邊,眼裡心裡都是對高文的信任,“馬上就到白天了,隻要到了白天,高文哥哥就是無敵的!”
這樣的發言讓亞瑟豎起了耳朵。
然而,還沒等他詢問出口,一番聲響傳入他的耳中。
雖然還不知道這裡的全貌,但看起來這些孩子是遭到迫害後被高文營救照顧在此,亞瑟也明白了或許存在敵人……想到這裡,他不由出聲。
“有人在靠近這裡。”他說道,鬥篷下不知何時變得尖尖的耳朵動了動,“而且人數不少。我想,應該不會有這麼多人突然發現這裡吧?”
而且他也看了地圖,這些人也不是玩家。
一句話,讓一屋子人為我神魂颠倒(不是)。
高文下意識握住了他的劍。
亞瑟看的分明,這人雖然看着是獨臂,但卻下意識擡了擡另一邊,看起來是不太習慣用一隻手的模樣。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孩子們還未反應過來,高文一手按住劍一面指揮孩子們收拾東西逃走,混亂之時,亞瑟隻感覺有極其微妙的風聲與破空聲傳來。
他一把扯住高文,連帶着簇擁在他身側的幾個孩子一同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