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過來,他都很沉默,不知是害怕彭晴仍在生氣他有所隐瞞,還是更氣他此次舉動。
橫豎他做的事情,彭晴都有理由生氣,他也實在沒有那麼多可解釋的。
彭晴看着他湊近的臉龐,原本要氣他有所隐瞞的。如今卻發現她自己也總是向着他,即使她知道對面的是兄長,她也依舊會選擇面前的人。
室裡漸漸暗了,可眼前人的目光卻亮晶晶的,絲毫沒有移開眼,隻是定定地憂愁看她。
好像一隻沒有家的小狗,眼巴巴地等着她把它領回家。
彭晴憐惜地莞爾:“還在犯傻呢?”語氣上挑輕松,分明是不再生氣了。若她要走,何必現在才走?他看上去精明能幹,實際上卻也腦袋并不靈光。彭晴心想,對付這種腦袋直愣之人,應該柔柔纏住。
這種有些危險的想法在她心中一閃而過,她有些羞恥,卻又隐隐覺得不失為一良策。
聽她語氣好轉起來,眼前的小狗變得雀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說着自己并非故意要騙她的。
彭晴想到大夫說的話,愁雲又籠罩了心田。她擡眼從下往上看他,眼波流轉,掃過他淺淺的喉珠,越過下巴處淡淡的胡茬,直直望入他雙眼,柔夷輕撫他臉側:“中毒的事情,是我失憶之前就發生了的嗎?”
這個事情,并不難想明白。
大夫方才說,他所中毒物在突厥常見。而他們從突厥路過方才一日一夜,況且在小隐山村時,彭晴就遇到過一次他發寒之症了,因此他中毒肯定不是因為此次到突厥。加上他精通突厥話,可見他從前在突厥活動甚頻,中毒便不意外了。
他的喉珠輕輕滑動,微微側臉,将視線移到了左側窗棂處。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掌燈不曾過來,遠處嘈雜的人群仍沒有散去,四周廂房陸續有行人說話的聲音。他心中緊張,将一切聲音納入耳中,心下越發焦躁難安。他将彭晴抵在門框之後,既沒有松開,也沒有再靠近,面對彭晴的提問,沉吟良久後,心聲躁動不已,終于還是投降開口了。
“不是什麼難事,我還在找解藥。”他解釋道。
“去哪裡找?”彭晴急忙問,兩個人一起找,她馬上這麼說。
可他又沉默了,彭晴低了頭,随即慢慢枕到他懷中,柔若無骨地靠在他的肩膀,道:“你當真不懂我心意嗎?”
她明顯感覺到餘安的身軀僵硬起來,離她遠了一些。她馬上随着他的動作,繼續往他懷中靠去,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她的身體如軟玉一般,一股幽香暖意,隐隐傳入他鼻端。枕在他懷裡,她聽見餘安的心跳好像打鼓一樣,跳得很快,他的呼吸也逐漸加重。
其實她也怪不好意思的,可是好像隻要想到他低斂的愁眉,她所做的一切,就可以順從自己内心,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她明白,這裡面都是自己的私心:她自己也想這樣子靠近他。
為了明白過往,也為了追尋未來。她不會後悔。
餘安輕輕松開她,腰身探出窗外,将兩扇窗戶合攏。彭晴吹亮了一個火折子,正要點亮蠟燭,卻被他輕輕拿走了火折,道:“不要點燈。”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幹燥,就着一點光線,拉着彭晴坐到榻上,兩人四腿并攏靠在一起,細細夜話,卻不願彭晴看到他如今有些狼狽的模樣。
房中漆黑,餘安說了許多,卻都是一些道歉、未來的事情,并沒有彭晴想知道的解藥和過去。
或許該靠得更近一些,要采取更極端的手段。彭晴這麼想着,用自己柔軟的唇瓣堵住了他微冷的嘴唇,他顯然頓住了,沒等他反應過來,彭晴有些任性地淺淺地試探,品嘗他口中柔軟。
“此處是佛寺。”餘安咬牙道,捧起她的臉蛋,手心滾燙,緩緩地用鼻間抵住她的額際,嘴唇如蜻蜓點水般拂過她羽睫。
“你懼怕神佛嗎?”黑暗中彭晴的聲音輕柔而魅惑,她感覺到一股熱氣自體内散發,後背微微沁出了汗。
餘安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抱着她,耳畔傳來他無奈的低喃:“三千花世界,不敢看觀音。”
他何嘗不知彭晴的些許算計,可他卻拒絕不了,甚至,甘之如饴。